“殿下真是洞若观火。只是微臣生怕会触及令殿下伤心的往事,还是不要提了吧。”
太平公主长叹了一口气,幽幽地说道:
“罢了,那件事情过去这么久了,本宫也早已不再挂怀了。难得你这么怜惜本宫,本宫心里很是宽慰。”
说着,便柔柔地望了他一眼。陈阳顿时感到双颊微微发热,不由得低下了头,回道:
“微臣诚惶诚恐。”
“好吧,”公主笑了笑,继续讲道,“陛下对冯小宝愈发恩宠,时常召进宫里近侍銮驾。为了隐匿其踪迹、便于出入深宫大内,陛下便令他剃度为僧。由于小宝并非士族,出身不好,陛下恩旨赐他姓薛;并准他与薛绍合族,让薛绍尊他为季父。此后,由于薛怀义权势日盛,再没有人提起他的旧名了。”
陈阳这才恍悟,薛怀义竟然还有这段黑历史。不知道崔湜等人是也不知道这些事情,还是出于明哲保身装着不知道。这也难怪别人会对此讳莫如深,这段往事任谁也不敢翻出来当作励志的心灵鸡汤来普度众生。那河东薛氏可不是一般的名门望族。贞观时代大名鼎鼎的薛仁贵就是出自薛家。薛绍的母亲就是唐太宗和长孙皇后的女儿城阳公主,是天皇大帝李治的同母亲妹妹。冯小宝能和薛家合族,还让驸马薛绍认他做叔叔,出身简直就是母鸡变凤凰。同时,陈阳发现公主提到前夫薛绍时竟然直呼其名,表情甚是平淡。不知是因公主对他本就没有真挚的感情,还是已经对过去看淡了。毕竟一个女孩十几岁时就经历了丈夫惨死于亲生母亲之手,又被母亲嫁给另一个男人。这样的经历确实很难让她再像同样年龄的女大学生们那样沉迷于情深深雨蒙蒙的甜蜜爱情之中。难道皇室宗族的婚姻内幕就是这个样子吗?陈阳隐隐地同情起了公主的遭遇,也稍稍地能接受了她平日里的盛气凌人。毕竟,她没出来报复社会可见其内心已经很坚强了。
“若不是今日听了殿下一席话,陈阳实在难以想象薛怀义竟有这般来历。现在他位高权重,出身更是今非昔比,恐怕早已不可与当年相提并论了。”
公主摇了摇头,无限鄙夷地说道:
“薛怀义不过是沐猴而冠。别看他现在冠冕堂皇,终究还是改不了他的小人本性。本宫听说他在白马寺养了一群地痞无赖充作和尚,平日里纵容他们在外面违法闹事。右台御史冯思勖曾多次弹劾他,竟然被他的下人当街殴打,几乎被活活打死。此等恶劣小人也就是仗着陛下的恩宠才敢这么飞扬跋扈,本宫不屑于在大雅之堂中提他。”
陈阳更是大长了见识,对薛怀义的了解更深了一层。原本以为他是个无所不能的得道高人,没想到同时也是一个小人得志之徒。很难想象退突厥、起明堂等一件件旷世奇功竟然就是这个人干出来的。难怪当初崔湜向陈阳介绍薛怀义时由衷地称他是一位奇人。现在想想确实如此。
“殿下,微臣斗胆猜测,巫蛊之事会不会就是薛怀义在从中作梗,借机除掉宋之问后嫁祸给东宫?”
太平公主似乎并不以为然,她沉思了片刻,说道:
“怀义多在后宫侍奉銮驾,其余时候大都藏身在白马寺中,本宫对其也不甚了解。不过,皇嗣久居东宫,跟怀义几乎没有往来,也从没听说过他们之间有过节。怀义犯不着平白无故地为了嫁祸东宫而作出这种大逆不道的事情。一旦事情败露,昔日千般恩宠也难保他性命。”
陈阳点了点头,觉得公主说得确实在理。但是现在就毫无头绪了,本来陈阳还是很怀疑就是李旦在捣鬼。可是看上去太平公主感情上根本不能接受,她不愿意相信这件事真的是自己的哥哥干的。这也难怪,他们兄妹三人已经算是多灾多难了,李显已经被发配到遥远的外地去了,李旦又长期被幽禁在宫中。如果旦哥哥再出什么事,公主的心情可想而知。而且经过深思之后,陈阳也逐渐地打消了这个念头,觉得不太像是东宫的作为。李旦就是历史上的唐睿宗,史书对他的评价还算中肯,个性软弱,但是有自知之明,有过“三让皇位”的举动。而巫蛊事发不到两天被斩的全都是自己这方阵营的人,怎么看都不像是有自知之明的人干出来的。那这么看来,巫蛊之祸究竟是谁挑起的,一时半会儿还真看不清楚。两人只好止住话题,决定继续静观其变。于是陈阳拜别了太平公主回到了宫中,此后便小心翼翼地数着日子过。期间灵雁也有书信来,透过信纸陈阳就能感受得到她的款款深情。但是由于巫蛊之祸,内卫察查的风声很紧,宫中人人自危,气氛非常的压抑。陈阳捧着家书踌躇了很久,担心这个时候寄信会不会招惹到祸端。思前想后,他还是决定要回一封信,不然的话妻子收不到回信一定会很担心的。他很小心地写了一封家信,信中绝口不提任何会引起怀疑的东西,并且加了不少符合主旋律的东西在里面。诸如“为圣明天子奉献终生”、“愿把自己的一切都上交给国家”之类的,反倒像是专门为检查的人而写的。写完之后,陈阳委托翠儿把信交给驿站。谁知,过了不久,翠儿就跑回来了。
“大人,上官大人知道你要寄信之后便把它拿了去,并要你去书房见她。”
陈阳感到很意外,心想上官婉儿今天是怎么了,竟然这么不给面子。他有些郁闷,但是当着翠儿的面也不好表现出来,便恭恭敬敬地跟她前往婉儿的书房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