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牢
陈阳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已经记不清这是第几次醒来了。他发着高烧,浑身火辣辣的疼,肩膀更是如同塌了一般,剧痛无比。
他趴在地上,艰难地抬起头,看到墙壁上开着一个小小的方形窗口,一道亮光从外面透进来。
这是另一间牢房,陈阳竟然感到一丝欣慰,至少没有再回到那间黑牢。尽管这里依旧充斥着发霉的干草、满地的虱子,以及无处不在的霉菌与污浊的气味。但还是比那间黑牢好得多了。
“相公”
一声低低的呼唤传来,但是在沉寂的牢房里却听得格外清楚。陈阳费力地翻过身,身上的伤痛得他发出了痛苦地呻吟。
“雁儿!”
灵雁被关在了另一间牢房里,跟陈阳中间隔着一条过道。她趴在牢门前,苍白的脸上写满了凄楚。
“雁儿,你,你还好吗?”陈阳朝牢门爬去,每动弹一下,疼得直咬牙呻吟。
灵雁还在低声啜泣,但是眼泪似乎已经枯竭了。“嗯,你怎么样了?”
“还没死,哈!”陈阳几乎不敢相信这个时候他还能笑得出来。
“别说这种话。”她低声嗔怪。
“遵命,娘子,”陈阳将手从栅栏间伸出来。由于不小心碰到了肩膀,痛得他哀嚎了一声。
“你疼得很吗?”她感到鼻子一酸。
“不,不疼。”
灵雁也将手伸出来,费力地朝他的手探去。还差一点点,陈阳一咬牙,把肩膀紧紧抵在牢门上,试图把整条胳膊都探出去。妻子的手就在那里,还差一点点就碰到了。肩膀上的剧痛令他不停地呻吟,很快就变成了哀嚎。
“别不要不要了。”灵雁凄楚地唤道。
两只手悬在过道上,中间就隔着不到一尺的距离,却又那么遥不可及。
“相公,还记得么,”她幽幽地诉说起往事,“那年,在枫树林,妾曾感叹我们会不会就像那枫叶一样,也有残叶落尽的一天。你说,只要我们彼此珍惜,每一天都当作最后一天。”
陈阳回想起了那天的情形。被染红的山岗上,林间枫叶红红似火。两人依偎着,靠在树下,地上满是飘落的红叶。那个时候,没有王权富贵的袭扰,也不用每日如履薄冰般地小心。一切都是那么的美好而平静。
“如今,我们或许真的就,就是最后一天了。”她幽幽地说道,“相公,你后悔吗?”
“后悔?”
“后悔娶我。如果不是因为妾身,你不至于沦落到现在和我一样的境遇。”
后悔?陈阳想起了当初自己孤身流落到扬州时,饥肠辘辘,衣食无靠。但是当这个美人收留了他后,一切就都不一样了。他忽然哈哈大笑起来。
“相公,你?”
“雁儿,我做过不少追悔莫及的蠢事。但是,有幸遇到你,与你结为伉俪,是陈阳最幸福的事情。后悔,哈哈哈!”陈阳释然了。经历过这些可怕的遭遇后,他反而觉得死竟是最轻松的解脱方式。而且死前能够和最爱的人一起,他感到非常满足了。他从没想过自己竟能如此坦然地面对死亡。这时候,陈阳又想起了身处遥远家乡的父母。自己死后,谁去把这个死讯通知他们呢,又该怎么让他们知道呢?不知道他们现在是什么样子,他们一直在寻找自己吗,还是说已经绝望地放弃了?陈阳长叹了一声,眼睛又湿润了。
他含泪笑道:“没准今天就是我们的最后一天了。但是,雁儿,咱们虽不能长相厮守、白头偕老。却也是生则同衾,死当同穴。雁儿,我知足了。”
灵雁眼里漂着泪花,微笑着点了点头。“相公,有件事,妾一直没敢提。你还记得,”
过道尽头忽然传来了一阵嘈杂的声响,似乎有许多人正走进来。两人都愣住了,默默地对视着。
难道,时辰就到了?陈阳心里如是想。
很快,他们就看到有两个狱吏朝这边走了过来。身后还跟着那个膀大腰圆的络腮胡典狱长。不过紧随其后竟还有一队玄甲红袍的卫兵,头盔上还插着一缕红羽。卫士们在过道上站成一列,直到陈阳的牢门前。没过多久,又有一些人簇拥而至。当那个拖着乳黄色曳地长裙的身影出现时,陈阳彻底惊呆了。
牢房里的气味令太平公主忍不住紧皱眉头。两个丫鬟更是全程弯着腰托举着公主的长裙,免得其被牢房的地方弄脏。隔着木栅栏,公主望向陈阳,眼前的一切让她震惊而愤怒。陈阳拖着伤躯趴在门边,身上的衣服又脏又烂,还有沾着一些血迹。那顿板子打得他皮开肉绽。
“把门打开!”索元礼对其手下狱吏命令。
随着“咔擦”一声,拳头大的锁头被打开了,牢门随之被推开。公主犹豫了一下,小心地走进了门,就在门边站着。陈阳扶着栅栏挣扎着向她施礼。
“殿下我陈阳拜见殿下!”身上的剧痛使他根本站不起来,只好勉强跪在那里拱手参拜。
“免了,你不要乱动。”公主感到非常揪心,狠狠地朝外面的来俊臣瞪了一眼。
“你伤得重吗,他们对你用刑了?”
“还好。殿下,您怎么怎么?”陈阳有些语无伦次了。
公主没有回答,她转过头去,正好与灵雁目光相对。她就是,李嫣?太平公主走到她的牢门前,吩咐道:“打开。”
来俊臣露出了不满的神色,小声提醒道:“殿下,她是死囚,咱们说好的。”
公主身旁的千儿顿时大怒,厉声斥责:“放肆,狗奴才。公主的话你没听到吗,还想让说几遍?还不快打开!”
来俊臣恶毒的眼睛瞪了她一眼,没有说话。索元礼见状连忙让人把灵雁的牢门也打开了。灵雁呆呆地望着太平公主,脸上的表情极其复杂。开门的狱吏朝她骂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