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礼不禁回想起往事,如果那天晚上自己没有留在博物馆加班,这一切也许就都不会发生。管它什么天命、人命,对陈阳而言,这一切不过是历史文献中冷冰冰的几行字而已。
他本就是个局外人,是场下的观众,却稀里糊涂地摸到了舞台上,成了这台历史剧的一个临时演员。
玄礼见仙姑一脸严肃诚恳,也不禁怀疑起来,难道她真的有天眼不成?说起来,她恐怕是第一个能识破他身世真相的人。他感到有些恐慌,即使是一起生活过的亡妻灵雁、以及与他朝夕相处的公主月儿,都没有意识到玄礼其实是来自另一个世界的人。这个老妖婆,仅仅看了他一眼,就能看出端倪,实在是可怕。玄礼心想不能再跟她纠结这件事了,否则真让她看透真相,那可就不好玩了。于是,他把话题岔开,回答道:
“真人说笑了,晚辈不过是一介匹夫。或许是因早年到过西域诸国、沾染了异土风尘,才被神灵当成了异乡人吧!真人还是赶快为公主殿下一窥天机,好让在下能回去交差不是。”
仙姑冷哼了一声,双目炯炯,盯得玄礼心里发毛。她没有再去追问,而是让童子把火盆搬到面前。她打开纸包,捏着那一缕乌黑的长发,没作一丝一毫地犹豫,轻轻地投进了火盆中。玄礼看到心爱人的香发仅发出了“刺啦”一声轻响,就在火焰中灰飞湮灭。仙姑微微前倾,全神贯注地俯视着火苗,口中喃喃有词,似乎在读着一本深奥拗口的天书。看到此情此景,玄礼也忍不住凝视起那团舞动的火苗,试图能看出些什么来。红红的火焰下是焦黑的木炭,黑黝黝的木头喷吐着跳跃的火苗,仿佛是在呼吸。公主的香发早已没有了踪迹,连灰烬都没有剩下。
过了好一会儿,仙姑才回过神来,道:“殿下终其一生,福祸连绵。其命如月,盈满则亏。正所谓,享天福者,终不能免于大祸。”
月儿玄礼心中一紧,忙拱手恳请道:“究竟是什么大祸,还请真人明示。”
对方悠悠地低吟道:“殿下命中之劫,凡共有三。一为情,一为亲,一为战祸。在火焰中,贫道看到了夜黑乌啼、乱云吞月之相。如贫道所见为真,殿下将在一场战乱中、如坠月一般陨落人寰。”
玄礼呆住了。他还没来得及细细地琢磨那三劫到底指的是什么,仙姑就这样明明白白地把公主的结局和盘托出。在战乱中陨落,难道是说公主将死于将来的战争当中?他不敢对仙姑的话妄自驳斥,慌忙请她解释地更详细一点。谁知仙姑却摇摇头,只道“不可说,不可说”。不论玄礼再三恳求,终究不肯再多说一句。玄礼无奈,尽管心中忐忑不安,却实在想不出什么好办法能撬开这妖婆子的嘴巴。他看到对方老的老、小的小,甚至起了动武的念头,想恐吓一下仙姑。但转念一想,仙姑在当地人眼中简直是神圣一般的存在,南霁云等人刚刚甚至差点儿为了她而跟千牛卫搏命。自己若是动了她一点儿寒毛,恐怕要被人扔下悬崖、强制执行天葬。玄礼确信贺军头断然不会因为他而跟当地人死磕的。思索再三后,玄礼只好放下歪念头,耐着性子恳求道:
“既然真人说殿下将有劫难,还请告诉在下该如何避祸,以保殿下安生。如此,在下感激不尽。”
玄礼又对其吹捧一通,说得是感天动地。终于,仙姑似乎被打动了,轻叹一声,道:“并非贫道不肯相救。只是这脱灾避祸之法,恐殿下不会欢喜。”
“请真人明示,在下一定向殿下如实禀报。”
“唉,好吧!”仙姑顿了顿,“这恐怕要从很多年以前说起了。其实殿下年幼之时,贫道就已经为她卜过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