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的圆月高悬于空,夜色寂静,景阳宫正殿的烛火蓦然亮了,过了须臾,陈嬷嬷躬身端着水盆退了出来。
在隔间暖房守夜的袖竹,赶忙迎上前去掌灯,似是按捺许久,终于忍不住上前好奇道,
“嬷嬷,今天送水擦身都送了三回,但这送出来的帕子为何都是干的呀?”
陈嬷嬷当下便黑了脸,将银盆往袖竹面前一递,“既然你这般好奇主子的房事,不如下次你进去伺候?”
“好嬷嬷,我错了错了,今日多嘴了。”袖竹毕竟是个未经人事的黄花大闺女,脸蛋被陈嬷嬷呲得一下涨得通红。
不知陈嬷嬷大晚上哪儿来这么大的火气,赶忙服软。
陈嬷嬷脸色稍稍好转,“你也知道是多嘴。皇后娘娘可是早就吩咐过,每逢初一十五晚上,都不让你们这些未开过苞的雏儿进殿伺候的。”
“你若是想知道,先明日请道旨嫁人,与男子洞房了再说。”
袖竹愈发臊了,赶忙摆手,将陈嬷嬷送了出去,“我再也不敢问了,嬷嬷今日也辛苦了,快快早些歇着吧。”
景阳宫,与正殿相通的西厢房内。
若不是初一、十五来皇后宫中夜宿是祖训,否则刘元基其实很不乐意来景阳宫。
毕竟花前月下,温柔小意的美人在侧,星眸流转间,尽是数不净的情意……世上又有几个人能抵挡得住?
更何况刘元基还是个这般如此重欲之人。
他其实是恨不得马上将沈家女打入冷宫的。
将一朵只属于他的娇花,丢弃在这世上最阴暗逼仄的角落,任何人都高攀不上、采撷不了,最后只能干枯、凋零、腐败……
呵,没有比这更好的报复手段了。
为了达到此目的,他忍耐些又何妨?左右只要他愿意,有的是地方任他发泄兽|欲。
所以今夜望着沈浓起比往常更清纯可人了几分的模样,他虽然直感下腹烧了把邪火,还是尽力克制,随意寻了个借口,早早安歇了。
待明日,定要去咸福宫狠狠吃一顿“荤”!
他抱着这样的想法,沉沉睡去。
哪只正睡得香甜,耳旁就传来一阵呱噪。
“皇上,皇上醒醒,皇后娘娘似是发了急症,头疼难忍,还吐了一回呢!”
“弄琴她们那边正商量着要去请太医呢!”
“今日太医院在宫中当值的,可不是太医院院首张宾!!皇上您快醒醒!!”
“什么?!”
刘元基直到闻此,才神色慌张地赶忙从床上翻起身来,“还不快去拦着?!”
院首张宾今夜不当值,若是换一个太医来给沈浓绮看病,定能诊断出她体内的软骨散之毒!
“好在皇后娘娘素来贤德,不想如此兴师动众,正拦着不让去呢。
但若是皇后娘娘还不见好转,若再吐个两次,这可就难说了!皇上您快去看看吧!”福海在一旁急得像只热锅上的蚂蚁。
刘元基连靴子都顾不上穿,只着了黄色的寝衣,撒丫子一路狂奔到正殿的门前。
却不料正瞧见了沈浓绮在床榻上探出半个身子,脸色苍白着对着盆盂在呕吐。
陈嬷嬷一面轻拍着她的背部,一面心疼道,“娘娘这可吐了三次了!不行!奴婢这就给您请太医去!”
“不可!”刘元基在殿门处乍然出声,满屋的奴婢都被吓了一跳,赶忙跪下迎驾。
刘元基也似觉得自己反应过大,赶忙上前坐至蹋边,先假意关怀了几句,然后清咳几声道,“咳咳,朕方才的意思是说,太医定是要请的,但皇后的病,向来是院首张宾张太医看的,其他的太医比不上张太医清楚皇后的体质。”
“福海,传朕旨意,派人去宫外请张太医入宫!”
“慢着!”
盆盂前,沈浓绮抬起苍白的脸蛋,出声轻言阻止。
她眉尖蹙起,额前全是冷汗,如瀑的青丝随意垂落在腰间,在跳跃的灯火下,愈发显得有几分脆弱透明感,让人不禁心生怜意。
“皇上这是糊涂了?宫门早已下钥了,依照祖制,除非要事,夜间绝不可开宫门。”
“臣妾知皇上是心疼臣妾,但若是因臣妾,而让皇上背上忤逆祖先、大逆不道的罪责,臣妾万死难辞其咎。”
她断断续续说了这么许多话,仿佛用了许多气力,微喘出气。这弱不禁风、西施捧心的模样,真真是让刘元基这般铁石心肠之人,多多少少也动了些恻隐之心。
毒是他下的,她这急病,说不定就是服用了软骨散所致。
可她饶是被自己害成这样,身在病中,却居然还不忘皇后贤德的品格,话语中尽是为了他这皇上的声名着想。
刘元基脸上闪现了丝莫名的挣扎,但很快平息,接着咬了牙根,大有玉石俱焚之意道,“规矩是死的,可人却是活的。
皇后都这样难受了,朕哪儿还管得上什么祖制不祖制?宫门开便开了,破例这么一次,朕看有何人敢说闲话!”
“皇上命人去开宫门也无用,其他太医今日尽数都去慈幼院义诊了,那地儿偏远荒凉,离京城五十里地,快马加鞭都要三个时辰呢,有这功夫,天都快亮了!难道让娘娘疼一晚上么?”
陈嬷嬷在一旁急得直跺脚,“什么张太医李太医陈太医,能看病的便是好太医!”
“哎呦我的娘娘!还是快快派人去请当值的太医来瞧瞧吧!”
这话说得让刘元基的太阳穴突突直跳,他横眼瞪了陈嬷嬷一眼,简直想一鞭子抽死她!
“不可!岐黄之术,差之毫厘便谬之千里!皇后本就在服着张宾开的药方,眼下张宾不在,换了旁人开的药方,若是药性冲突了,你们这些奴婢,有谁能担待得起?!”
刘元基蹭得一下站起身来,睥睨扫过满殿的奴婢。
众人皆心颤不已,不禁往后退了一步。
“咳咳,皇上说的,臣妾亦深以为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