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祐元年十月初三,朱全忠返东都洛阳,明知昭宗被杀,却假意不知,故作震惊愤怒,于昭宗灵柩前痛哭流涕,并诛杀良将朱友恭和氏叔琮,以撇清嫌隙。
十月初七,朱全忠被任命为宣武、护国、宣义、天平节度使。
数日后,淮南光州背叛杨行密,投降朱全忠。杨行密大怒,遣大军包围光州。光州与鄂州同时告急朱全忠,朱全忠责令广筹粮草,择日开拔。
同州,作为长安与山东诸州的交通要冲,是东西南北商贸往来的必经之地,即便是战乱不断,也有大批商人铤而走险,雇佣镖局往来完成交易。在这种随时面临生命危险的巨大风险下,所赢得的是取之不尽的钱财和用之不竭的锦衣玉食。
这一日,在同州通往长安的官道附近,只见一名落魄的少年从山间小道疲惫而来。他身上的衣服早已破旧不堪,不仅到处破着洞,更是沾染了半截的血渍。虽然血渍早已干涸,但浓浓的血腥味道却依然很是刺鼻!
这是同州与兴德府的交汇之处,不是山丘凸石,就是杂草疏林,道路上因为人迹罕至,已长出零星的草丛,数里之内竟难以见到一处茶肆。这是多么的荒凉啊,比起盛唐时商贾游人往来络绎不绝的熙攘场面,简直天差地别!
那少年步履蹒跚,嘴唇煞白中透着乌黑,连眼神也是那般的迷离惝恍,早已没了生色。他踉跄地爬到官道上,前后一阵眺望,可惜未看到半点人烟。寂静,荒芜,甚至让人感到害怕!
这很不正常!若是往常,就算行人稀少,那也至少看得到一二,若是幸运,还能碰到大型商队,可是现在,别说人影,就连鸟叫声也完全听不到。
少年昏昏沉沉地再次环顾了一圈,什么也没发现,于是撑着濒临崩溃边缘的身体,沿着官道,往长安方向缓缓行去。
事实上,少年早已不知自己会去向何处,他也不在乎会去向何处。他想回家,回到他出生的地方,可是他又不敢。负罪之身,无论走到哪里都只会招来杀身之祸!
在距离少年五里外的官道上,两辆马车一前一后马不停蹄地急行着。不过,说是急行,其实车队的行进速度并不快,因为那两辆马车后面驮着的是两个沉重的铁箱,车轮碾压过坚硬的干燥道路,竟还能看到两条清晰可见的车辙!
这两辆马车由近一百名官兵押送,前前后后被围得水泄不通。这些官兵全部头戴盔、身披甲,腰间佩刀,身材魁梧,定是兵中好手。如此大的阵势,可见铁箱中即便不是真金白银,也必是价值连城的稀世珍宝!
半刻钟后,落魄的少年穿过一片稀疏的丛林。刚一出林,那少年便突然眼前一亮,疲倦的他欣喜若狂地扯着干哑的嗓门惊道:“有茶馆!”此时的少年,连喝一杯普通的热水都仿佛是一种奢望,他怎能不高兴。
于是,少年拖着笨重的双腿,兴冲冲地奔了过去。
然而,当少年走近茶馆的那一刻,他脸上的喜悦却陡然凝固,而后瞬间变成恐惧,瞳孔骤缩,猛地惊呼一声,身体惊慌失措地努力往后退避。
映入少年眼帘的,是两具血红的尸体,一对中年夫妇脖子上均被割出了一条血槽,触目惊心,汩汩的血液流淌在尸体周围,染红了一片,还腾腾地冒着一股热气。
这夫妇显然是刚被杀不久的,如果少年早一步来到茶馆,倒在地上的恐怕就有他了,这才是他最害怕的。至于尸体,除了惨象有点吓人外,少年早就麻木了。说句不好听的,这兵荒马乱的,碰到具尸体那还不容易!
安静的茶馆周围忽然吹来一阵凉风,让少年打了个寒颤,心脏猛地扑通地跳了一下。正当此时,辚辚的车马声从树林口处传来,整齐的步伐,明晃晃的佩刀,只一眼,少年便飞速冲进一簇草丛里躲了起来。
原来,是那一百名押送铁箱的官兵,他们紧随少年之后,已追赶至此。
眼看着后面的马车就要驶出树林,突然间,在官道两侧的树梢上,数十只铮亮的铁钉毫无预兆地飞射而下,正好洞穿近十名官兵的头颅,当场毙命。另外两名官兵脚踝中钉,直接跪倒在地,还未来得及惨叫,只见两道身影突然蹿出,一刀一枪,一个遭割喉,一个被刺穿心脏,死得惨烈。
远处的少年看到这番场景,他的脸色变得更加惨白了,浑身的冷汗一滴一滴地冒出来,手腕的脉搏瞬时加快了一倍!
少年再一次感受到了自己的羸弱,虚脱无力的手掌紧紧地握起了拳头。他这才明白,其实在刚才他就该要死的,要不是那批官兵来得及时,那两人怕打草惊蛇,只需一根铁钉,自己就得毙命!
官兵瞬间毙命十数人,其余官兵惊起,转身拔出佩刀,便蜂拥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