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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靖朝荆州治下的竹溪县境内，巴山深处有个泉水村，以山溪纵横、泉水众多得名。</p>
四月，泉水村周围山野一片山花烂漫。它们之所以如此茂盛，乃是因为这里林木被村民们砍光了，因此树下的灌木花草才能得到充沛阳光照耀。</p>
从后山往西，转过两座山头，便是密集的树林了，茫茫林海一直铺向巴山深处。</p>
松林中，有个大肚子村妇正在忙碌，将干枯金黄的松树枝桠用弯刀剁成一段一段的，理顺了堆在一处；下面垫着葛藤，方便等会捆绑。</p>
这妇人姓冯，约二十七八岁年纪，眉目还算端正，尤其是那两道眉毛，漆黑修直。许是操劳的缘故，面色晒得有些黑。她绷着脸，紧闭嘴唇，像在跟谁赌气似的。</p>
从她身形来来，已经怀孕七八个月了。</p>
乡下女人，就算怀了身子，也没法娇养，照样挺着大肚子洗衣做饭，上山砍柴也不是什么稀罕事。</p>
以往上山，都是几个妇人相约一块出来的，今天只有冯氏一人。正是青黄不接的季节，家里柴草经过一冬，都快用完了。丈夫要忙春耕，闺女又小，全都指望不上。她自己眼见要生了，心里着急，想赶在生前把家里柴草攒足。</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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靠山吃山，山里人不缺柴烧，只要勤快。</p>
泉水村的人都是烧松枝的，这东西耐烧。大家先用镰刀将松树枝桠勾断，堆在山上放几天，等干枯了，再上山来收拾了挑回去。不然活树枝桠死沉沉的，当时挑下山太吃亏。</p>
上次她砍了两棵树，已经放了五六天。要是再不来弄回去，被别人弄走了可就白忙活了，所以她才不顾身子沉重，独自上山来收拾。</p>
冯氏将那些松枝都收拾完了，捆了两捆圆滚滚的长筒，这才用袖子擦了擦汗，坐着喘气歇息。</p>
过了一会，她抬头看了看天，日头已经移到正当中，忙用手撑地，挺着肚子费力地往起爬，准备回家做晌午饭。</p>
谁料才站起来，忽觉肚子一阵疼痛。</p>
已经生过三个孩子的冯氏顿觉不妙：这是要发作的兆头！</p>
她虽然慌，看看四周寂无人声的山林，也只好静下心思量：这柴肯定是挑不回去了，只能她自个先往家走。就算不能赶到家，能走得离泉水村近一些也好，不定就能碰见村里人上山，那时就能帮着回村叫人了。</p>
想罢，等这阵痛过后，她便提起弯刀往回走。</p>
山里人，制一样农具不容易，所以刀是万万不能丢的。</p>
咬牙往前挨，走了不到半里路，二次疼痛又袭来。</p>
冯氏倚在一棵被劈光了枝桠的笔直松树上，脸色煞白。</p>
她再也不能走了，感觉双股间有热乎乎的液体往下流，瞬间湿透了裤子，遂颤抖着慢慢滑坐到地上。</p>
村妇黑眉微蹙，眉宇间带着倔强，用手撑地，费力地挪动屁股，换了个平坦的地方，背靠树干，让自己坐的舒服些，并解开裤子，张开了双腿。</p>
那一阵紧一阵的疼痛令她想放声大哭大叫。</p>
她却根本顾不得，咬牙脱下外面的上衣，准备用来包孩子；再随手从旁边搂了一抱松针铺平，扯了几片大青叶子垫上，再挪过去坐好……</p>
生活在山里的人，将大自然优胜劣汰的法则展现的淋漓尽致，他们比富贵人家有更强的适应和生存能力，包括生孩子。</p>
冯氏自嫁到黄家后，总共生过三胎，都是顺产。</p>
可是，生儿容易养儿难，头两胎是儿子，生下来不满百日就死了；第三胎是个闺女，居然养下来了，今年虚四岁了。</p>
这一胎，她怀着十分的指望，一定要生个儿子！</p>
和前几次一样，她并未受太多的折磨，几次阵痛后，就感觉到一大团滚烫的东西慢慢往外挤。</p>
她猛然大叫一声，使劲用力——</p>
绷紧的**一空，孩子溜了出来！</p>
哇——</p>
一声响亮的啼哭打破山林的寂静，午间休息的鸟儿跟着唤叫起来，叽叽喳喳，此起彼伏，仿佛迎接新生命的降临。</p>
冯氏托起啼哭不止的小娃儿，目光落在双腿间那小小的雀儿上，心中顿时被巨大的喜悦填满。</p>
她终于又生了个儿子！</p>
咬断脐带，扯下一节上衣袖，把小娃儿身上擦干净，再仔细用剩下的上衣包裹起来。裹了一层，再包一层，一边喃喃道：“儿子，娘的儿子！娘有儿子了！有儿子了！”</p>
她一边包裹一边端详，这娃儿虽然早出来一个月，却结实得很，小胳膊腿可有劲了；嗓子又亮，哭个不停；眉眼也清爽的很，并不皱成一团。</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