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官的尚且如此,兵民百姓又凭什么为朱家王朝殉葬!“杀牛羊,备酒浆,开了城门迎闯王,闯王来了不纳粮!”被剿饷、练饷、辽饷催逼了几十年的百姓早就恨透了腐败的明王朝,巴不得李自成早点进城来,好免去所有的税赋,大家开开心心地过上好日子。
京城上下意见一致,那还有什么说的?这不,外边大顺军攻城的大炮刚刚响过头茬,城墙上已经树起一杆白旗。伴随着沉重的推门声,永定门徐徐地打开。紧接着,京城九门全部向李自成开放,古老的北京城以一副虚怀若谷的心胸迎接着他的新主人。
李自成进入北京,看着巍峨的宫殿,心中发出一连串的感慨:想当年,自己不过是陕北的一名普通的驿卒,靠骑骡子给人送邮包勉强度日,甚至穷得连媳妇都娶不起。原本想着努力干着存点银两好早点娶个媳妇孝敬爹娘。可天不遂人愿,连年大旱,崇祯元年,爹娘先后饿死。草草埋了爹娘,想着继续干活过日子。可不曾想,县府一道告示,就让我丢掉了活计。工作没了,可是人总要活呀!家里无钱无粮,官府不但没有赈济,反而一再逼迫缴税纳粮。无奈,只能带着村里的几个兄弟投了高迎祥的义军。原本只是为了一口吃的,不料竟一步步做到了闯将、闯王,再到建立大顺、登基称帝,然后今日进入北京、覆灭大明。一幕幕过往在李自成的脑海中如同电影胶片一般轻轻划过,或快、或慢。其实就在昨天,他还没有真心想要推翻大明王朝,站在城下的他所想的依旧只是做个西北王。几十年的儒家教育已经深入他的骨髓,让他忠心侍主似乎已经成为他的人生信条。命运将他狠狠地踹翻,让他做不成大明的忠臣,转眼又赐给他一条通天大道,竟然让他有了自己的王朝。
“命运弄人啊!”李自成不由地慨叹一声。
旁边的刘宗敏问道:“大哥怎么了?如今那朱皇上怕已经没了,俺们兄弟进了这北京城,大哥也可以做皇帝了,如此高兴的事情,大哥怎么这般叹气,像个女人一样。”
刘宗敏,陕北延安府米脂县人,是李自成的同乡,是李自成起家的二十弟兄之一,多年追随李自成南征北战,立下无数战功。崇祯十三年,洪承畴采用“十面大网”的计策,几乎将农民军一网打尽,闯王高迎祥被俘杀,李自成、刘宗敏等人逃遁商洛山中暂时歇脚。不久又复出,作为先锋大将再次横扫河南、湖北,在潼关击败孙传庭,攻克西安,为大顺王朝定鼎西北立下头功,被任为权将军,封汝侯。之后,率领大顺军一部自山西出河北攻占真定,与主力会师北京,再次作为先锋大将攻克北京城。多年征战已牢牢地树立了它大顺第一将的地位,不可撼动。
刘宗敏非同寻常的经历和他人难以企及的资历,让他成为大顺军中的权将军,就连李自成也不得不忌惮三分。对于他带点讥讽的嘲弄,李自成无法回应,只是淡淡一笑,轻轻说道:“宗敏弟还是不懂我的心思啊!”
刘宗敏笑着说:“大哥,你的心思我可看不懂,毕竟你现在已经是皇帝了。你想啥俺看不懂,但俺做什么你可也不能硬生生拦着俺。咱这脚下可是皇城,兄弟我还从没有见过。”说着,指了指巍峨雄伟的宫殿群说:“你看,这大房子,多好!比那巡抚衙门还阔气不老少,俺大俺娘要是活着,俺肯定接他们来住住。”
李自成心中冷笑,这紫禁城是皇宫内苑,哪是谁想来就能来想住就能住的地儿,刘宗敏把自己当什么了,又把他这个马上就要君临天下的人当什么了。不过,刘宗敏也只是空说说而已,毕竟他的爹娘早就死在陕北的灾荒中了。
李自成进入皇城,发布了大顺朝进入北京后的第一道诏命:故明官员三品以下原职录用继续办差,三品以上官员暂留在家中静养,随时听用。大顺军官兵不得骚扰前明故吏。
对于主动或者被动留在京城的明朝官员们来说,这道诏命无疑给他们递给了一颗定心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