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沉寂,吴妈心中早已想得透彻明白,稳住心神,只将银子贴身收好。等到次日一早,天还未亮,便早早地出了门。
吴妈没有用朱家的车轿,而是,自己带着银两和包袱去城门口雇了一辆半旧的马车,匆匆奔往了西郊。
之前,吴妈把耳聋的春娥安置在了郊外的一户农家那里养身子。这会,她正好可以过去瞧瞧。
那户庄稼人姓张,一家子都是老老实实,庄稼活也做的不错,只是家境贫寒。
吴妈当初不仅仅看中了他们家人的老实性子,还看中了他们家祖传的那几亩田地,虽说少了点,但位置很好,还靠山临水。
昨晚刚下了一场秋雨,村里狭窄的土道变成了布满水洼的泥路,马车不愿意再往里走,担心车轮陷进去出不来。
吴妈无奈,只好自己挎着包袱,下车步行,足足走了两盏茶的功夫才到了村尾,在最后面那户独门独院的人家院门外停了下来,抹了一把脸上的汗水,唤道:“有人在家吗?”
破破烂烂的院门半开着,一个衣着朴素,身形结实的农妇从土坯房里走出来,一见来人是她,满是皱纹的脸上,立刻浮现出惊喜的神情,忙迎了上来。“吴妈妈来了,快进屋,快进屋。”
那农妇伸手在围裙上揩了揩紧走两步过来,亲自扶着吴妈的手,道:“您可是稀客啊。”
吴妈微微一笑:“许久不见,张嫂子,你们过得还好吗?春娥还好吗?”
张嫂子连连点头:“好好好,俺们都好着呢。”说完,她冲着屋子里喊了一声:“春娥姑娘,你看看谁来了。”
吴妈闻言微微一怔,才一抬眼,就见春娥从房里径直跑了出来,一下子扑到吴妈怀里,嘤嘤地哭了起来。
吴妈愣了一下,一时间有些没反应过来,抓住春娥的肩膀,将她细细打量一番之后,询问道:“春娥,你能听见了?”
春娥重重地点了点头,哭得一时说不出话来,只低头往吴妈的怀里钻。
她还以为小姐和吴妈早已经把自己给忘了呢,却没想到,还能再见。
吴妈心中一喜,却又有些茫然,“你的耳朵怎么好了?”
张嫂子连忙说,“春娥姑娘运气好,上个月,俺们村里来了个过路的郎中,看病不收钱,俺们请他给姑娘扎了几针之后,她就能听见了。不过,右边的耳朵还是不好使的。”
吴妈深叹口气:“老天爷总算是可怜你,快别哭了,让我好好瞧瞧。”
春娥用袖子抹了抹脸上的泪,站好了,让吴妈仔细瞧瞧。
数月不见,她的皮肤晒黑了,身上也壮实了,乍眼一看,还真像是个土生土长的庄稼人。
看样子,张家人把她照顾得不错。
张嫂子让着她们二人一道进屋说话,屋里满是饭香,外间的炉灶上还烧着一口冒着热气的大锅,飘出阵阵香味。
这房子看似老旧,但里面却收拾得干干净净,房里只有里外三间内室,连着厨房的东边那间是张家夫妇俩的卧室,西边的两间,分别是张家两个儿子住一间,张家三姑娘和春娥住一间。
屋里都有砌着土炕,烧得热乎乎的。
张嫂子让着吴妈去自己屋里坐,让她和春娥脱鞋上炕。
方才吴妈走了一路的泥水路,走了一脚的泥,鞋袜都已经脏了,只好挨着炕沿儿坐了下来。
张婶子随即对着春娥道:“你先陪着吴妈说说话儿,俺去烧点热水过来,给吴妈洗洗脚。”
春娥忙起身道:“婶子,您歇歇吧,还是让我来吧。”
张嫂子摆摆手道:“不用不用,使不得,你们坐着,俺自己来就行了。”
吴妈笑笑道:“老嫂子不用麻烦,我用凉水冲冲就行了。”
张嫂子不依:“您是贵客,俺们哪能怠慢了?俺看您也赶路赶累了,正好泡泡脚解解乏,水一会儿就好。”
吴妈望着春娥好端端地坐在自己面前,心里不禁一时感慨,“小姐要是知道你能听见了,肯定也会非常高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