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未出尚书府大门,就见有个侍儿气喘吁吁地追上来,在沈流耳边低声说了几句话。</p>
沈流听了,皱眉不已,那侍儿急得眼泪都要下来,又嘀嘀咕咕说了许多。</p>
“非礼勿听”,孔织走开两步,等沈流说听完。</p>
沈流叹了口气,神色复杂地看了眼孔织,犹豫片刻,上前道:“国公夫人,在下有一不情之请,还望国公能应允。”</p>
孔织见她如此为难,不晓得是何事,也不好胡乱应承,便道:“大小姐请讲,要是织能尽力之处,自是不会推却。”</p>
沈流原是想说,请孔织下棋、或者吃酒、聊天,但是各种理由到了嘴边都又咽下,实话实说到:“因两家婚姻之事,小弟想请国公一会,恳谈。”</p>
想着孔织大婚那天,一双璧人挽手而行的面画,沈流不禁红了脸,满心羞惭。</p>
就算心里再不认同母亲的偏执同小弟的痴情,但是身为女儿、身为姐姐,她又能如何?</p>
孔织却是有些意外,不由怔住。就算是心底无法对那个清澈如水的少年产生恶感,但是她也不愿与其牵扯太多,弄得不清不楚。</p>
她正想着寻个什么理由推辞,就见那来传话的侍儿红着眼圈,祈求道:“夫人,公子叫奴儿传话,说夫人不必误会,公子自不会强人所难,坏人姻缘。”</p>
这几句话说的飞快,孔织却是听懂了。连带着沈流都有些愣住,在心里细细寻思弟弟这几句话何意。</p>
事到如今,见就见吧。能让偏执的沈迎改变主意的,唯有沈幼淮这个当事人。只是那圣旨已经下了,孔家不娶是抗旨,却不晓得沈家不嫁是不是抗旨。</p>
事情为何会到了这个地步,孔织心中不由一阵欷歔。</p>
想到这些,她转过神来,对沈流道:“既是如此,就听大小姐安排!”</p>
那侍儿正是沈幼淮身边的小金鱼,将孔织点头,已然是喜出望外,对沈流同孔织道:“公子在南苑恭候,大小姐、夫人?”</p>
沈流听了,点了点头,道:“嗯,晓得了,你先回去禀告,就说国公夫人同我这就过去。”说完,对孔织道:“国公夫人,请随在下来!”</p>
小金鱼已经飞也似地去了,孔织同沈流则有些尴尬,有些不晓得说什么好。</p>
思量半天,沈流才长吁了口气,对孔织道:“国公夫人,不是在下偏着自家小弟,只是小弟实不是有心机之人,这番变故并不是他本意。母亲执意如此,小弟亦跪求了几遭,都不能使得母亲改变主意。就算国公夫人心有怨愤,也别因此误会小弟是厚颜无耻之徒。”</p>
要说不痛快,那是指定的,但是孔织也没有当人撒泼的习惯,更不会迁怒与他人。</p>
再说,她对沈幼淮本也没什么误解。在这个世界生活了六、七年,对男权女权,她是记得清楚。毕竟像姜瑞炎那样斗志昂扬,像是“大女子”的只有那一个而已。</p>
话虽如此,也只是因为姜瑞炎是那样的罢了。就算是别人也是这么个秉性,孔织纵然是好奇,也不过是远观。</p>
这世上的人有千千万万,相似的人不会是一个两个,但是你能要的,也只是你认定的那个。</p>
就算是对沈幼淮没什么误会,但是孔织见了沈流的忧心忡忡,也生不出安慰之心来。说起来,她实不欠沈家什么,平静的日子给埋了个炸雷,还要她来安慰沈家人不成。</p>
就是泥菩萨,还有三分土性。</p>
说话间,已经进了二门,到了一院落前。看着那月华门,沈流侧身,对孔织道:“夫人请进!”</p>
孔织点头谢过,进了院子。</p>
这个院子,并不是孔织头一次来,上次在沈府“醉酒”后,她就被沈溪扶到这边来。只是因当时是黑天,又是“醉酒”时,孔织没有打量过。</p>
北房三间,两侧各有两侧抱厦,堂前有一株有些年头的白玉兰,树下放着木几木椅,上面铺了厚厚地貂皮垫子。</p>
座位边,一个少年站在那里,望着院门的方向。</p>
见到孔织的那刻,他面上沉寂如水,波澜不惊,再也没有少年的羞涩笑颜。</p>
孔织见过他几遭,这次印象却是大不相同。就好像,那个少年突然长大了一般,变得有些不可琢磨。</p>
如今,还未出正月,外头的天儿还冷,但是沈幼淮显然没有厅上待客之意。</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