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卫侯府,内院,正房。</p>
曾显赫半生的西卫侯梁霞口歪眼斜地躺在床上,像是一只垂死的老虎,再也没有往日的威风。</p>
梁茀站在地上,试了试木桶里的水温,唤了个仆夫,同自己一道将梁霞去了衣裳,扶进浴桶。</p>
进入浴桶后,梁霞好像小孩子似的,“嗯嗯”了两声,脸上也添了一抹欢喜。</p>
梁茀拿了块毛巾,站在梁霞背后,给她擦背。</p>
听到她含糊的声音,梁茀的神情也柔和起来,点了点头道:“嗯,女儿晓得母亲是最喜清洁之人,最喜欢沐浴了!”</p>
梁霞歪着脖子,脑子一颤一颤的,模样甚是滑稽。</p>
给母亲擦完后背,梁茀到了侧面,帮她擦胳膊。</p>
见她嘴角都是涎液,梁茀忙拿了帕子,将其擦拭了。</p>
梁霞歪着头,目光渐渐迷离起来。</p>
梁茀拉了母亲的胳膊,一边帮她擦拭清洗,一边道:“母亲大人,您什么时候能好起来?女儿整日在菩萨面前祈祷,只望母亲大人能早日好起来,省得咱们梁家像如今这样成了一盘散沙,成为京洛的笑柄。果然这大树都是从里面烂起来,风雨无法撼动,却是少不得自己走向败亡。往后,咱们家还不晓得会成为什么样子。也幸好母亲没醒来,要不然,为了我们这些不孝儿孙,定也操心得不行。”说到最后,带着几许感伤,重重地叹了口气,</p>
“啊……啊……啊啊……”也不晓得梁霞是不是听懂了,张嘴来,“啊”了几声。</p>
“瞧我同母亲说这些没用的做什么?一切都顺其自然就好,实强求不得什么,这世上也没有不衰败的世家。就是千年孔家,不也是浮浮沉沉的,波折得紧?母亲,雨儿这孩子一直不肯成亲,原还当她是小孩子,不晓得男女之情,没想到却是有心上人了……” 梁茀转到另外一边,帮梁霞擦拭另一只胳膊。</p>
梁霞消停下来,安静地听着。</p>
梁茀帮她擦拭完身子,又用皂角帮她清洗了头发,擦个半干,才唤仆夫来扶人,又使人将木桶抬出去。</p>
这时,就听到有人道:“大姐,您又在帮母亲沐浴?”</p>
梁茀转过身去,带着几分笑意站在门口的,正是梁家的三夫人梁嵩。她穿着象牙白的儒服,头上简单地盘了个发髻,用两只象牙钗插了。</p>
哪里像是手握重兵的将军,看着更像个悠哉过日子的贵小姐。</p>
“回来了?”梁茀的脸上也添了几分笑意,点点头道:“天渐热了,母亲素来又是爱洁净的,我便过来帮把手。”</p>
梁嵩进了屋子,看了看一旁的皂角同毛巾,道:“大姐真是个有耐心的,换了别人,这样繁琐之事,怎么耐烦三两日做上一次?”</p>
梁茀道:“为人子女者,这不是应当得么,实算不得什么。三妹妹且等等,我先安置母亲躺下,咱们再出去说话。”</p>
梁嵩点了点头,瞥了一眼床上的梁霞。</p>
过了一会儿,梁茀擦拭干母亲身上的水渍,同梁嵩两个转出房来,到紧邻的花厅说话。</p>
坐在椅子上,梁茀捏了捏自己的手腕,长吁了口气,道:“母亲向来也要强之人,要是神智清明,见了自己个儿这般模样,怕是呕得要死。这样看来,倒是宁愿她老人家这般了。”</p>
梁嵩的神情却有些复杂,沉吟了半晌,道:“咱们梁家如今团花锦簇,烈火油烹,其根源是什么?要不是母亲的好胜之心,将皇上逼迫太过,梁家也不至于像今日这般,成为众矢之的。母亲,实是太任意妄为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