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阜,孔府老宅。
听说孔纱到来的消息,老太君的神情充满怨恨。对于这个敢于背弃祖宗、谋害姨母姨父、让嫡父不明不白死去的孙女,她不能不恨。可是,恨又如何?她是孔家最后一条血脉,是如今孙辈唯一的女子。三女菊这边,因早年花天酒地的生活伤了身子,生了一女一子后就再也没有夫侍怀孕的动静;四女竹那边,对原配夫君孟氏情深义重,所以当夫君生完第二个儿子奄奄一息就要离世时,发誓此生不再娶二夫,绝对不让儿子们受后父之欺。
老太君再怨恨孔纱,也不会做孔家罪人,让圣人嫡支血脉断送在自己手里。所以,在当年家变后,他才阻止了要对孔纱行家法的孔竹,让她等到孔纱为孔氏留下女息后在处置。孔竹听到父亲提到女息,怎能不愧疚。夫君去世十年,她始终未娶夫纳侍,一心教养两个儿子,算是有情有义的好妻主、好母亲;但对家族来说,她却是个固执不知变通的不孝子孙。
或许是知道老太君不待见自己,或许是随后跟到曲阜的仆人带来了什么要紧消息,在拜见完母亲后,孔纱并没有多做停留,而是叫人卸下车上的贺礼,随后带着下人匆匆返京。
孔纱离开曲阜时,孔织在郑春的宅子里,思量的不是家族荣辱与爱恨情仇,而是与鸥舟研究着任氏的身体状况。仇,终究是要报的,但却不能因报仇而忽略活着的人。当听鸥舟提到任氏恐怕熬不过这个冬天时,孔织知道,眼下大事是如何陪任氏过完最后的一段日子。
孔织没有流泪,却比流泪还要痛苦。任氏,对她来说,具有特殊的意义,不仅是这个身体的生父,还是她愿意承担的责任,是她细腻亲情的寄托。
孔绫还小,哪里知道大人的烦恼,与新认识的小伙伴骏儿在院子里玩耍。对她来说,新伙伴骏儿与曾跟在自己屁股后的小尾巴元夙是完全不同的两种人。元夙是个天真的瓷娃娃,骏儿则是懂事的小大人;元夙只知道依赖孔绫,骏儿却想着如何哄着这位比自己大不了几个月的“小姨母”玩。
经过一个月的强制戒毒后,雅舟与西琳对罂粟膏的依赖性减弱了。两人都是好强的人,以前对罂粟膏的依赖,也与服用“忘川”有关,如今既然已经恢复记忆,怎么还会允许自己受毒瘾的操纵。被毒瘾折磨的身体有些瘦弱,但也算不上什么大问题。西琳找到胞兄,雅舟与主子、伙伴重逢,都是喜事。至于毁了容貌的事,两人都是豁达的人,根本就没有放在心上。只是西琳想着雅舟是男子,以后婚嫁有碍,心中有几分怜惜;雅舟却后知后觉,不明白为何西琳这两天老是似有似无地望着自己。
孔织知道,这样冒然带着孔绫回归家族,并不利于以后的报仇大事,最好的办法应该隐匿起来,等到敌人露出破绽,给予对方最后一击时再露面。她知道任氏对女儿的牵挂,怎么忍心让他再苦等下去;再说按照约定,沈迎三日后会来曲阜,拜见老太君与任氏,商定孔绫与沈家四公子的亲事。
与沈迎谈判,提前为孔绫定亲,对孔织来说,也是无奈之举。凡事都往最坏的方面考虑,这算是她的老毛病。回京报仇,并不是句玩笑话,到时候与对手周旋,凶险莫测,谁能保证自己遇险时能够再遇到别人援手。这副身体,就算三刀两刀砍不会死,但掉了脑袋,或者是烈火焚身还能保全吗?若是那样,这就不是传奇,而是神话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