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疾也是一样,他们这种人本该是个咆哮世间的怪物,可有人偏偏要收敛爪牙当个废物。
作为怪物而生作为好人而死,或者活得像个好人死得像个怪物,哪一个是更悲哀的结局?
云溪不知道十月说这些有什么意义,可心里却微微一动,世界上的人种类很多,有些人恨不得与众不同高高在上,有些人却在内心深处以自己是个怪胎为耻。
像云溪风疾还一类人,天生近道,直接拥有天地的赠予,有着强横无匹的天赋,可以说,他们都是怪物。
十月也是个怪物,某种程度上她自己也是个怪物,怪物和怪物,就该同病相怜。
两个人都在微笑,接着云溪双腿一软,倒在战场上。她已经虚弱到了极点,比风疾想的还要糟糕,她能坚持到现在,只是靠着那个“要把自已最耀眼的时候让他看到”的心愿。
她现在做到了,这一次她万众目睽睽之下,光芒扑天盖地,她就是全场的焦点。
棒极了,很多人都在为她喝彩,这么一场战斗绝对是惊天动地。
人群中,一道身影黑袍蔽体、斗篷罩头的一直在人群中默默的注视着这一场争战。
“原来所谓的极境这么强啊。”黑袍人忽然笑了,笑的那么阴冷、那么嚣狂。话语脱口而出的瞬间,他似乎听见熟悉的冷笑从背后传来,那柔弱的少年用尽一切讥诮,发出嘲讽和自嘲的笑声。
他猛地回头,背后却只是光雨混杂着落叶飞旋,并没有少年的影子。
“少主,主人让您回家一次,说找到修复您身上伤势的办法了。”如海的人群中,有人传音在黑袍人耳边作响。
“是吗?号称大德大正的族主会花费巨大代价为我这个弃儿治伤?”黑袍人自嘲的笑了笑,就如同当年般。
这些年来他一直重复地做着噩梦,梦见当年那幽深的井底一双无神的眼睛仰望天空,他从井边俯下身去看那具尸体,尸体慢慢地伸出手来想要握住他的手。
他无法抗拒,那尸体就是他的爱人,他父亲却亲手把她封在那口井中。这辈子他都停留在那噩梦般的时刻,他间接的亲手杀死了自己的至爱,亲手埋葬了她。
乎掌之间的骨骼因为太大力被握的咔咔作响,他向暗中的人发出一声低吼。“滚回去,我早己经与家族没有任何关系。”
“若是有一天我踏上归途,也只是去讨要曾经的血与火,罪与恶,君临天下。”
黑袍人快走离开,行走在还人群中,可思绪又回到了那个生命转拆的时候。
当时流影如云,他那双漆黑的清澈眼眸中悲云腾起。
他沿着竹林的小路向东走了一百二十四步,然后向北走了一百三十九步,在那片开阔的空地上用铁锹画了一个十字。
仆人为他打着伞,尽量把照明的油灯举高,在惨白色的光圈中他把湿透的浮土挖开,往下挖了大约半米深,碰到了坚硬的东西。
他丝毫不吝惜自己,直接踩入泥坑里,直到把周围的泥土清理干净,那里露出了圆形的铸铁件,那是一个井盖,一把已经生锈的铁锁挂在上面。
他一刀削断那把锁,把铁链从孔洞里抽出,揭开沉重的井盖。井中一片漆黑,腐臭而湿润的腥气弥漫上来,呛得人没法呼吸。
仆人用一条布带系着照明用的油灯,吊入井中,照亮了井底的水面。废水井不过四五米深,雨水从泥土中渗透下去积在井底,水色漆黑,不知这些死水沉淀了多少年。
隐隐约约水面上浮着什么血红色的东西,像是人形的。什么东西在死去那么多年后还有如此鲜明亮眼的红色?就像是新流出的血。
他面无表情地摸出火蚀,点燃之后任它自由下落。在那团火苗即将接触水面的时候,他终于看清了那血红色的东西,那是一具人形的骨骼。
用一条条铁链吊在井底,仿佛一个人站在黑色的水中。火蚀落入水中,火苗不但没有熄灭反而猛地蹿了上来,整口废水井熊熊燃烧,人形的骨骼在火中仿佛舞蹈起来,舞蹈着化为灰烬。
他就这样看着,泪水哗哗落下,她的身体早已被毒药腐蚀掉了,仅仅留下一具尸骨,以及一件血色衣裳,证明她在世界上存在过。
这一幕就像一场残酷的火刑,一个穿着清亮绝美的少女被活活地烧死在井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