喝了酒以后正觉得索然无味的一众汉子,爽朗着起哄道:“对对对,公子给说说。”
叶如晦一怔,不知为何想起了洛城那间小小的酒肆,从洛城到陵安,再从陵安到南唐,虽说可能比大多数人一生所见的风景都要多,只是走了许久,怎么想,都觉得那些年在洛城卖酒的时光才是自己最想过的生活。
转头看了一眼胡伯,老管家只是笑而不语。
想了想,叶如晦轻声道:“儒家圣人说心安处即吾乡,我走过这些地方,也没觉得心安的,可能是太过矫情,倒是越发的念家了。”
胡伯摆摆手,“年少离家老大回虽说是无奈,但好男儿志在四方怎么说都是没错的,老朽也是年龄在这里了,若是年轻些,怎么都要再出去走走,说书先生嘴里的江湖,那些个仗剑佩刀的江湖大侠,真是令人向往啊。”
叶如晦微微一笑,说道:“离家之前,先生也曾讲过江湖的壮丽,也是说那些侠士才是真潇洒,不过小子觉得不尽是如此,成名的高手成天要担心被别人挑战,若是碰倒名气不如自己的,接不接受可得好好考虑,若是接受了,胜也不是,败也不是。胜了对己无益,败了更是威名扫地。怎么说都难做。”
一众汉子倒是被叶如晦这番话给震惊到了,都没想到江湖还有这番说法。
叶如晦兴致不减,又开口说道:“江湖上大多侠士喜欢广交朋友,但若是有日囊中羞涩,想做些什么劫富济贫的事,碰巧对方有位自己算是萍水相逢的朋友,这又该如何?就拿镖局押镖来说,要是碰见山贼悍匪之类的,便提刀相迎,那怕是不等走到目的地,镖师都死光了,反之从山贼这方来看,要是碰见便要以命相搏,等不了几次,怕是山大王还在,手下哪里还有喽啰使唤,要是听说有哪家镖局被劫镖了,那八成是自己太吝啬,银子没使够。说来说去,江湖就是人情世故,讲理的不讲理的,怎么也得讲个人情世故。只不过说到底,这都是底层的江湖,真正的大侠如何会管这些俗事,那等高手,动辄一剑平山川,一刀断江河,再来说这些事情,便是毫无意义了。”
胡伯点头道:“是这个理。”
火堆渐渐熄灭,汉子们陆续离去,几乎都回到营帐里休息,火堆旁便只剩下胡伯和叶如晦两人。
叶如晦借着火堆残存的光线,看着已经是满头华发的老管家,忽然缓缓开口说道:“前辈既然有这般修为,早前山贼出没,为何不出手?”
胡伯一怔,随即释然,轻声道:“老朽年迈,年轻时候的武力剩不下几分了,那批山贼确实无用,只是老朽事事都要以夫人小姐的安全为重,实在不好轻易暴露。”
叶如晦低声道:“忍心见死不救?”
胡伯苦涩一笑,“都是把命交到老爷手上的,生死早就不属于自己了,今天老朽不出手救下他们,过些时日也自然没人出手救我,江湖真不是想的那么美好,无奈大抵是要多过潇洒的。”
叶如晦不再说话,起身离开,只剩下胡伯在身后幽幽一叹。
借着月光,叶如晦在一颗大树前停下,盘坐在大树之前,背靠大树,叶如晦缓缓闭眼。
白日里,他未出现时,那批山贼和这批护卫只能算是实力相当,只是山贼人数占优,因此占得上风,并且杀了好几位护卫,那老管家明明有第三境的修为,却硬是没出手,眼睁睁看着这些人死。所以说有时候叶如晦真的想不通他们的想法。
这次出门,目的地自然是东越禅宗,但期间作何路程,却都是自己打算,院长师叔走之前告诉他,若是觉得外面不错,不回陵安也是不打紧的,倒是一直没有表达看法的老师的老师好像有些不满,只是也没有说出口。而那个一直看起来不太好说话的宰辅师叔更是对此事并不知情,看样子是被陵安局势搅得脱不开身。
所幸自己并未答应华章侯的请求,不然那里有现在的悠闲时间,不过越过边境时,倒也可以去和华章侯告别,算算时间,此刻华章侯怕是应该在陵安启程了。吴州出利刃,倒是大楚上下都知道的,不过此行吴州的叶如晦倒也不是想觅得一柄趁手的兵器,只是想着去东越之前好好看看大楚风光,对武道也有裨益。
想着想着,叶如晦思绪便渐渐偏远,木然一惊,却是想起了那个叫叶姜的女子,叶如晦低声笑道:“如玉,”
随即露出一个大大的笑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