毫无理由地,月竹感到了烦躁。
这场战争仿佛从太阳升起的一刻便开始了,于是愈演愈烈,连带着心情也不好。
……』
面无表情地用银质汤匙将咖啡豆舀进研磨机。
那是祖父年轻时爱用的东西,她继承了一半遗产,也继承了他的习惯。
咖啡是日常中必不可少的。
事实上对咖啡的香醇,她并没有达到天语那样的执着。
说白了,并非是出于爱喝而去饮用,很大程度上是维持在习惯的高度。
也许,是为了向那个尸骨无存的祖父致敬?
当然了,少女从来不会承认自己对祖父的感情。
因为她觉得那个记忆中无法不能无所不知的大贤者已经消失了。
既然消失了,那就不会再出现了,再去思念又有什么作为?
徒增悲伤的行为不值得效仿。
……喝咖啡的习惯倒是保留下来了。』
总是那么一针见血。
这道与周围空气融为一体的冷清声音是那位坐在背后沙发上的娇小身影发出的。
它如雷霆一样抨击月竹的心灵,也令研磨豆子的手臂微微一僵。
……』
然后继续推动摇杆。
毕竟是习惯嘛,都这么多年了,想改也改不掉啊。』
……是那样?我还以为,是和某位英雄相爱相知的传说。』
天语优雅地坐在垫子上。
下半身披着毛毯,壁炉的火光照映在面庞。
她在看书。
她也爱看书,当然也不是什么书都看。
相较于对魔法的书的讨厌,少女反而对童话很感兴趣,一度给予了那是能够拯救世界的高度评价。
也确实难为她了。
作为寿命悠久的存在,魔女或多或少都怀有冷漠如冰的心理。
对生死离别司空见惯的生灵当然不会对世界抱有好感。
不过,其实这也并非魔女们所愿。
正如月竹说的,魔女是即便自我毁灭也要花费点功夫的存在。
对于这群哪怕将心脏切掉半个都能重生的家伙,除了探索魔道的巅峰也实在没事情干。
生命的无穷对应魔道的无限。——合情合理。
漫长的阅历对应心灵的冷漠。——公平公正。
月竹很少庆幸自己的年轻,但在这个问题上显然保持了理智。
天语,有时候你真的很讨厌啊。』
闭上眼睛抱怨的眼珠郁闷地推动摇杆。
研磨机发出的嘎嘣嘎嘣的声音摇曳在空气里,将咖啡豆磨成细屑。
承蒙夸奖,招待不周……』
应该用在这里吗,这句话?』
为了气你,足够了。』
……哼,讨厌鬼。』
幼稚鬼。』
老婆婆。』
小丫头。』
不敬的称谓如炮弹一样在空中打响。
不时占领山头(大脑)和堡垒(心脏)的一寸寸土地,展开拉锯战。
好了,不觉得幼稚吗?』
结局,当然是千篇一律的以平局收场。
十年时间,三千六百个夜晚。
两位魔女的口角战争几乎成了命运赋予她们的一种权力,从根本上也不会动摇的一点是——她们乐在其中。
月竹依旧在推动摇杆。
研磨机的声音继续在空气里散步。
它搅动咖啡豆的身躯,然后碾成颗粒,再成粉末。
这股古老的香味令月竹的心情终于好了一些,脸上也露出放松后的微笑。
——月竹胖了。』
于是,微笑崩塌了。
……』
月竹,不回答吗?』
……』
月竹,我昨晚,喝了你的汽水。』
……』
月竹,我曾经往你的鞋子里,丢过一只蟑螂。』
……』
你还是不说话?』
你觉得,人有必要和一个笨蛋说话吗?』
也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