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武说:“那我继续说啊。那店小二听外边咯吱咯吱刮门,也不搭腔,心里更加发毛。不敢开店门,也不敢问。隔了好一会,那声音没有了,似乎是那人走了。第二天,他就把这事跟老板说了。因为这段时间耽误了很多生意,大顺斋的老板正忙着店里事情,哪里听得进去,当作醉鬼闹事没当回事。
不料当天晚上又出事了。这晚上换了个长工守在店里。到了半夜他听到厨房里有声响。起先以为是老鼠在偷食,隔了一会好像是有人在翻东西。这长工胆子大,直接拿了根棍子从柴房摸到后厨,见有一人正低头翻着橱柜。他黑夜中也看不清楚,就见那人衣服破烂,身上还有苍蝇在飞。心想八成是个要饭的进来偷吃的。
他拿了一根棍子,悄悄摸了过去,打算一棍子将他赶走。这棍子下去就直接打在那人后背上。那人中了一棍子扑到在地,哼都不哼。
那长工说,让你偷东西,起来让大爷看看你的脸。
正说着话,那人爬了起来,转过身。
就这一下,那长工觉得从脚底噌的冒起一股寒气,将他四肢百骸冻得没了知觉。
原来那人转过身后,脖子上竟然没有脑袋。
空空的,就只有脖子根上露着一圈肉,中间好像有个洞,正咕咕噜噜往外发着怪声。
那长工胆子再大,看到这般恐怖景象,嘴巴张开,喉咙里也是咕咕噜噜几声,人就昏过去了。
第二天,全通州就传遍了。说半夜有个无头鬼去大顺斋找火烧吃。全城做火烧得都不敢再开门做生意,生怕晚上碰到无头鬼。
这事情很快传到蔡头耳朵里,他猜想这是梁正的阴魂不散,怕他再生出是非来。于是买了十个糖火烧带到梁正坟上祭拜他,希望他能就此安息。
又过了一天,城里卖火烧的没有遇到怪事,衙门里却出事了。
那侩子手的头没了,身子还躺在床上。而他砍头用的鬼头刀也不见了。
他那把刀又沉又重,一般人举起来都难,谁会没事偷他那把刀呢!
大家一时议论纷纷,说这是怨鬼报仇。可这侩子手杀的人多,又哪里知道是谁家的怨鬼上的门。
蔡头知道这事蹊跷,衙门里戒备不说森严,也绝不是任何人想进就进,想出就出的,难道真是梁正的鬼魂做的。
大老爷被这事吓得不浅,他这辈子做的亏心事太多,且不说远的,就这当头收了那么多百姓的钱,谁不恨他。他自己也相信报应循环,只是料不到会来的这般快。于是一边打包东西准备跑路,一边让三班衙役轮流站岗,通宵点灯,把那夜晚的衙门照得比白天还亮堂。
这样一折腾,反而一夜没事。大家到了白天都累了,大老爷见太阳出来,心里也稍安,便命人出去买些早点回来。
这人一去半天不回,大家正等得焦急。忽然有人跑回来大喊,不得了了,那人死在后头了,头也没了。
大家吓了一跳,跑到后边看。见那出去买早点的衙役死在衙门后巷里,身首分离。同样,头也不见了。
这事一下就传出去了,外边风言风语,有人说这是白莲教的人来报仇;有人说他们会一种邪术可以远隔千里取人首级;有人说那把侩子手的刀是一把鬼头刀,要每天吸一点活人血才行。
蔡头当时被派到外地办公事,临行的时候又来到梁正坟前,想给梁正再烧点纸钱。到那一看,忽然发现他祭祀用的十个糖火烧,少了两个,正好和死的人数相同。他闹不明白这是偶然发生的,还是里面另有原因。他烧了几捆纸钱,希望他能早点上路,莫要再回来寻仇。
这样一去七天,蔡头回来的时候,忽然发现衙门里里外外贴满了道符黄纸,还挂着不少引魂幡,白练子就在风里飘着。
蔡头进门就问出什么事了,当班衙役说他离开这七天,连着出了七条人命。而且一件比一件离奇。
有的人是晚上去上个茅房,就不见回来,等人去找,发现身子还蹲在地上,可头没了。
有的是两人一起出门办事,一边走一边说话,忽然有一人不搭腔了,旁边那人回头看却见他人站在那,脖子上的头不见了。
还有的在大老爷床前站岗。到了半夜,大老爷听到一阵滴滴答答响声,以为哪里漏水,睡不踏实。喊了几声也没人答应,揭开蚊帐,忽然站岗那人头也没了,脖子往外冒血,顺着胳膊下来,指尖在那滴血。
哎,都是稀奇古怪间脖子上的头就不见了。
蔡头听完眉头紧锁,转身出门直奔梁正的坟。这时候,天上下起大雨,坟旁的柳树给风刮得乱舞起来。蔡头到了坟那,先看那地上火烧。果然就见剩下一个。他心里知道,这最后一个火烧是给大老爷留的。他的头今晚只怕不保。
蔡头虽然同情梁正,可心想国有国法,他这么乱杀人也是不对的。他对着坟头说,兄弟收手吧,你杀了这个贪官,难道就能救得了天下百姓了吗?我在衙门里待得久了,天底下的事情不是杀几个贪官就能解决的。你不要再做孽了。
当晚蔡头亲自守在大老爷房内,其他衙役捕快围成一圈守在房外,戒备森严,连只苍蝇都飞不进。
这般守到四更天,蔡头觉得困倦,强打着精神撑了一会。但困意上来一时也难受,于是闭上眼睛想稍事缓解。就在闭眼一刹那,他感觉身旁有一阵风吹过。呼的一声,四周的灯笼全暗了。
这房里本来点着十二盏大灯龙照得如白昼,此刻忽然一暗,顿时黑如深渊。
外边一时也乱起来,众人呼喊怎么里面灯笼灭了。拍窗拍门的闹成一团。
蔡头心里一激,知道这是梁正的冤魂要来了。黑暗中一时不见光亮,但他衙门里当差得久,很快镇定下来。横刀在手,摆了个马步。耳听头顶有风声落下,不及抬头去看,先舞刀如镜,护住上边。听得当一声响,蹦出几点火花,一个黑影咚的一声落在身旁。
蔡头大惊,不等那人站稳,挥刀朝那人砍去,这一刀本是他的独门绝技,叫个断头斩。一刀挥下,对手往往人头落地。可这次蔡头却算错一招,不是刀子出错了,也不是黑暗中找不到方位;却是对手无头可砍。
那一刀从对手脖子上划过,空空如也。蔡头一时醒悟过来,知道这是梁正的无头鬼,心里又惊又惧。惊异间,身旁刀风吹面,连忙回刀护身,当的一声,震得虎口剧疼,险些拿捏不住。
蔡头直觉得对手的刀子又大又沉,心中闪出一个念头,是侩子手的鬼头刀。手下不敢放松,连着回了数刀。对方竟然不躲不闪,站在那接住这几刀。但刀子砍在无头鬼身上就跟砍在木桩上一样,下刀处又顿又涩,全然不像血肉之躯。
无头鬼受了几刀,抬起手中鬼头刀朝蔡头砍去。这一刀并无多少讲究,只是寻常的一起一落。蔡头侧身闪过,想再反击。那无头鬼挥起左臂打在蔡头身上,人飞到墙边,撞倒一排灯笼。
蔡头爬起来冲上去再砍,刀刀落在那无头鬼的身上,却奈何不了他。
无头鬼无视蔡头的进攻,一步步走向大老爷的床边,伸手抓起床帐一把揭了下来。
那大老爷在床里早吓得不敢出声,缩在被子里筛糠一样抖成一团。
无头鬼伸手去抓大老爷的被子,手刚碰到被褥,背后扑上一人将他上肢牢牢锁住。蔡头也是急火攻心,顾不上自己安慰,抓住了无头鬼再说。
无头鬼挣扎几次,胳膊都松动不开,断颈里咕咕噜噜响动几声,不知是在跟蔡头说话还是发出喊叫。蔡头脸贴在无头鬼后脖子上,眼见那断颈里发出怪声,心惊胆战,手下不敢丝毫松懈,使出‘独龙锁’的手上功夫。
无头鬼喉咙里声音响亮,忽然将手中刀调转过来,朝着自己胸口刺来。
这一下大出蔡头意料之外。那鬼头刀二尺来长,要是从胸口入,后背穿出,非把蔡头一起戳死不可。蔡头双脚连蹬无头鬼后背,向后激跃,只是那一刹那,鬼头刀灌体而过,从无头鬼的后背刺穿过来。喀嚓几声,砍断几根骨头。无头鬼又把鬼头刀将身上拔了出来,若无其事般站在那。
蔡头惊得手脚冰凉,当差二十年没见过这样诡异恐怖的事情。
就在蔡头发呆的时候,无头鬼冲上去,一把将大老爷的被子解开,伸手抓住大老爷的头发将他拎起来。
大老爷见抓他的是一个没脑袋的身子,吓得口吐白沫,一时连救命都喊不出饿了。
无头鬼挥手一刀,大老爷连喊都没有,身子落回床上,一颗人头还拎在他手中。
蔡头虽早有准备,未必能敌得过这无头鬼,可当着他面杀了大老爷,心里如何不怒,捡起刀就要冲上去拼命。
那无头鬼拿着大老爷的人头,回身向外冲去。蔡头见无头鬼冲过来,双手握刀使出全身力气劈了过去。无头鬼挥刀震开这一刀,大步朝前冲去,待到窗口,猛地一发力向外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