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的乱景早已惊动了后阵的朱治,他紧急派出两千将士支援蒋钦。但城门口就那么窄,再多的人也无法冲上前去。他们在城下列队,持弓引击,以掩护蒋钦部的灭火行动。
而蒋钦则不计伤亡的命令士卒来回运土,并不断的清理出乱石,推入护城河中。炽热难当,但大部分士卒此刻心中却无一丝抱怨。能更快一点,就能多救出一名自军将士。
火苗终于烧到了大部分房屋上面,炙热的火苗让人再也无法靠近,更不用说躲在后面寻求掩护。之前保护他们性命的遮掩,此刻反而成了屠杀他们的武器。人群越聚越密,乃至竟然有人被硬挤到火中,发出一声惨烈的大叫。
孙翊看着眼前的惨景,心中既有悔恨,但更多的却是不服。这种死法简直憋屈到了极点,还未接触到敌人,便被乱箭射死,被大火烧死,甚至想来几个垫背的都不能。
他知道蒋钦肯定在外面拼命想要救自己,但自己难道什么都不做,坐等后者来救。这种屈辱的做法让他心中彻头彻尾的难以接受,他不肯,更不愿意。
看着越来越多的自军尸体,他大声嘶吼道:“众将士听令,将死亡将士的尸首给我推进深壕之中,用他们给我铺出一条路。就算死,也要拉上几个吕军垫背。”
江东士卒应声狂吼,这种被动挨打让每个人都憋了一股气。孙翊的命令虽然残忍,但在场的每一个人都知道他们最后的机会。即使心中不忍,也开始按照孙翊的命令行动。
他们嘶吼着举着自己袍泽的尸首挡弓箭,当垫脚石,只为给自己铺出一条与敌人同归于尽的渺茫机会。最后每一个活下去的人,每当想起那夜的场景,便泪如雨下。内心无数遍问自己,为什么活下来的是我?
吕布望着眼前江东军的疯狂,内心竟然闪过一些同情。孙翊的确不是一个当领军大将的料,但论其血气方刚,他却丝毫不输入孙策。他心中默默叹了一口气,暗想今夜或许不会那么容易结束了。他跨步向前,率领最后一支待命的自军将士朝下奔驰而去。
孙翊面临绝境想出的办法,如若成功,很有可能不仅他自己可以活命,还很有可能在后续大军的配合之下拿下吴县。而此刻的孙翊,也的确萌生了这样的想法。如果真的成功,以后谁还敢怀疑自己统御部下的能力。如若失败,自己战死在此,也算留下一个英明。他不敢想如果大部分将士殒命在此,而自己逃得性命的场景。那样的羞辱,他不想再经受一次。
因而当他下令的那瞬间,他便一直冲在最前面。每个想要拉住他的亲兵,要么被他骂了回去,要么一脚被他踹了回去。他搬着尸体,不断将之抛入深壕之内。鲜血不断流落,弄的他浑身满脸都是。俊俏的脸上满是血污,洁白的铠甲也沾满污秽,基本上已完全看不出他最初的模样。
周围士卒眼看主将如此拼命,都被其所激,士气大震,更是拼命的再也没有一丝保留。随着尸体越抛越多,深一丈,宽两丈的深壕竟然慢慢被他们填的已大概与地面相平。
孙翊眼看已经差不多了,第一个跃上尸上,向前冲杀了过去。但他忘了尸首并非泥土,下面不实,更因为献血到处都是,增加了湿滑程度。他一个不小心,竟然被滑到在地。旁边亲兵大叫一声,连忙上前将他救起。
这导致他没成为第一个杀向吕军的江东军,但也因而救了他一命。位列最前面吕军猛然下蹲,后面出现一片平持弓站立的弓箭手。随着一声令下,顿时洒下一片箭雨。奔在最前面的江东士卒更是无一人幸免,最惨的是一人连中数箭,直接变成了刺猬。
但后面的江东军却没有丝毫迟疑,推着尸首继续向前,瞬间便与前面的吕军盾兵战作一团。
弓箭仍然不断引发,不断有人中箭倒地,但此刻的江东军完全顾不上这个。他们心中唯一的念想就是在自己死之前拉上几个垫背的,好让自己死的有点意义。哪怕自己踩踏的是自己同袍的尸首,哪怕自己下一秒便沦为自己袍泽脚下的尸首,他们心中仍然没有一丝后悔。
用尸首垒砌成的道路的狭窄限制他们的冲锋宽度,而上面的湿滑又限制他们的稳定。但随着越来越来的人冲向那里,这样的问题也便不再成为问题。他们嘶吼着不断向前,凭借一时只勇,竟然将严阵以待的五百吕军将士生生向后推了数十步。
一个死了,另一个再顶上,不断倒下的士卒就是他们战斗的动力,而不断增高的尸山就是他们的永久的功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