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娃娃稳站上风,闹大了,你我脸上也不好看,同去如何。”刘德提议,张玄点头道:“如此甚好”。
两人一起走进内圈,大家认得是村正,纷纷让开一条路。
刘老爷已经没了当初的嚣张,整个人好像从水里捞出来一样,通敌可是死罪,真是一着不慎,满盘皆输。
张夜听到两个的对话,知道这两个人来干什么来了,好听点是做和事佬,难听点是卖好来了,即便如此,张夜也行礼问好,不缺礼数。
周围纷纷安静下来,刘德十分满意,开口道:“今日之事,我和张兄已经十分清楚,大家都是兵匪的受害者,你们当中也有被兵匪抢过的吧,刘老爷其实和你们一样,也是被抢的,咱们都是苦命人,就不要互相为难了。”
张夜心道,你说大家都一样,自然就没人说刘老爷资敌了,我苦心营造的局面被你三言两语就瓦解了,真是好算计。
刘老爷如释重负,擦了擦一头的冷汗,慌忙称是。
张玄开口道:“张家的娃子不错,有学问,有见解,进退有度,左右有局。”
张夜明白,前面是称赞,但后面这句“进退有度”却是张玄在提点自己,做人要知进退,得饶人处且饶人。不管是不是好意,张夜拜谢过张玄。
张玄捻须又道:“张舒果勇,抗杀安匪,此事我会报给县衙,张家可静待朝廷嘉奖,另外,徐老正在编纂本县的风物志,我会把此事说与徐老,请他编写进书,如果成了,这可是流芳百世的好事。”
张夜正色道:“如此大恩,小子代家父谢过张老,今生没齿难忘。”张老爷也上前谢过。
其实朝廷目前自顾不暇,谁会嘉奖一个小民。那个徐老倒有些道道,唐朝时印刷术还很差,印一页书要刻一整张木板,刻错一个字一张就全废了,所以著书立作是有钱有权人的事,除非你才华横溢,写一篇旷世之作,有人抢着印你的东西,那是另外一回事。总而言之,如果真能写进书里,在当时那是牛逼的不得了的事。可惜,张夜知道以他村正的级别几乎不可能结交到徐老这样的人物,完全是扯虎皮做大旗,给自己脸上贴金。
说白了,张玄开了两张空头支票,还得让张家感恩戴德,又涨了面子,又有了里子,里子是什么?今日给刘地主解围,他不得备一份礼?想把张舒写进书里,张家不得备一份礼?
张夜心中暗骂,两只老狐狸。
本来这件事情就结束了,忽听张玄说道:“今日之事听说是由一支人参引起,不知那支人参在哪?可否让老夫一观,我云麓山可是好久没出过人参了。”
张夜暗叫不好,但这个理由你又不好推脱,只得应声道:“在我这里。”一边慢慢的伸手入怀,一边想着应对的办法。
四下一瞅,二驴子就站在不远处,正兴致勃勃的看着张夜,张夜脑中灵光一闪,顿时有了主意。
张玄看着张夜手中的人参,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居然有两个参头,这是两百年的老参!这等好东西落在个顽童手里,实在是暴殄天物,我一定要得到它!
张夜看着他的表情变化,基本猜出了他在想什么,没想到还是个识货的。
张玄清了清嗓子道:“且拿过来容我看个仔细。”
张夜心中暗骂:进了你手还能再拿回来吗?但张玄在村里威望颇高,大家都在旁边看着,眼下别无他法,只能慢慢的递过去,一边给二驴子打手势,只盼那二驴子能领会自己的意思。
张玄看着人参离自己越来越近,脸上的笑意也就越浓,好参,大补啊,以后每天一杯参汤,说不定活到九十九。
张玄正要伸手去接,突然旁边猛的伸过一只小脏手,一把抓过人参,一溜烟钻出人群,在外面大喊道:“小夜子,人参在我这里,来抓我啊。”
此人正是二驴子。
眼见到嘴的鸭子飞走了,张玄气把拐杖重重的往地下一跺,恼怒道:“小兔崽子给我回来,反了你了。”张夜心里乐开了花,口里却假意道:“二驴子,别胡闹,这人参张老爷要看,还能看没了不成。”
张老爷老来成精,听他似乎话里有话,不知有意无意,但眼下人参最重要,应该还能补救,于是对张夜开口道:“小娃子似乎熟读律法,那你可知道诸占固山野陂湖,后面的疏议怎么说的吗?”
张夜心中默念:山野陂湖,物产所值,所有利润,与众共之。意思是荒地里产的东西,大家一起享用。张夜瞬间变明白了张玄的意思,本来是人人可取,说成大家有份也可以,这是要分掉我的人参啊!
“我把他追回来。”张夜并不接话,撒腿就跑。
老子不接你的茬。
张老爷上前赔笑:“怎么说还是个孩子,让张老见笑了。”
张玄气的面色铁青,原本打算让张夜亲口说出疏议,落下口实,人参大家平分,自己身为村正代为保管,如果大家都有份肯定赞同自己的意见,但张夜不上当,张玄也没了辙,只得忿忿而去。
张老爷看着跑远的张夜,心中感慨万千,这个孙子和以前有点不一样,恐怕是苦难让他成长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