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嘣!”极其轻微的空气炸裂声在他耳边响起,似乎有人在远处拉弓放箭。柳仲文后心灵台穴忽然传来一阵刺痛,这股痛感沿着脊椎往上,直冲头顶,他浑身颤动,猛地睁开了眼睛。
他浑身被冷汗浸透,家仆们一脸关切地站在他身边,坚硬如铁的脸上也露出了惊慌的神色。他抬起头,看见了刘春带着淡淡讥诮的脸。
幻术,身为玄天道地师的自己居然不知不觉就陷入了幻术!柳仲文眼睛扫过屋檐下,阴影中并没有那双可怕的蓝色眼睛。
他定了定神,发觉体内真气流动不息,不由放下心来。玉潮符从袖中滑落掌心,空气中的湿冷气息瞬息间加重了数倍,一团团雾气在月光下升起。
刘春也变了脸色,柳仲文刚才明显被幻术所制,他身后那人的幻术极为厉害,沉溺其中的人,生死都操控于他手中,只要花费的功夫到了,就是完全彻底地控制住一个人的神智也是轻易可以做到的。任谁都知道,一名玄天道太辰宗出身的地师的分量有多重,如果他彻彻底底地成为自己人,对主人的帮助又有多大。
可是,明明被制住的柳仲文是如何摆脱的?那人说了,没有外人帮助,被幻术所制的人要自己解开幻术,千难万难。
所谓幻术,就是利用秘法共鸣天地元气,形成某种气场,气场的震动影响人脑,使人产生幻觉,高明的幻术能控制人脑中产生特定的幻觉,例如恐惧、爱欲、愤怒、惊慌等等,受术者完全区分不清现实与虚幻,最终沉溺其中,不可翻身。除非有人唤醒他,或者受术者自行发现幻术的破绽,否则将永远被幻术所制。
更为可怕的是,如果受术者“感觉”自己死去,那么他的身体十有八九便真的会死去。
而破除幻术也是极为困难的。如果没有人帮忙唤醒,则需要受术者本人察觉幻术的破绽,找出其不合理之处,从内心深处明悟到自己身处幻境之中,方有机会自我解除。事实上,受术者往往处于惊慌、恐惧、愤怒、欲望等极端的情绪中,要冷静下来寻找幻境的破绽,谈何容易?更何况幻术只是气场刺激人脑,强化某种情绪,而幻境的细节则是由受术者自身记忆组合而来,甚至施术者都不知道受术者看到的是什么,能在这种情况下找到幻境破绽的,一千个人里面都没有一个。
外人唤醒陷入幻术的人倒是更简单一点的方法,但那也是简单了一点点。唤醒陷入幻境的人,可不是抓住他一通摇晃或者扇十几二十个耳光可以做到的。需要精确的刺激人脑,平复他不正常的情绪。力道太轻就没有效果,力道过大则可能伤害人脑,如果根本没搞清楚受术者中的是何种幻术,连唤醒都无从谈起。
刘春心思阴晴不定。不管柳仲文是何种原因摆脱了幻境,都说明自己小看了柳家的实力。如果是别人唤醒了柳仲文则更可怕,自己甚至都没有察觉,到底是谁,以何种方式唤醒了柳仲文。
山庄外,距离对峙的人一百多步远的树林里,唐羽扬长出一口气,瘫倒在一颗松树下。
在柳仲文进入山庄之后,唐羽扬便一直待在这里紧紧盯着。
唐羽扬想找回小草儿,抓到人贩子,但是又没有更多线索,柳仲文想找回侄女,但是又怕外人知道柳家大小姐被人掳走,所以唐羽扬一直远远跟在后面,若即若离,而柳仲文似乎也发觉了一些端倪,但是却默许了他的跟踪蹭车行为。
柳仲文人多势众,又心急,有了线索便勇猛激进,而唐羽扬则在庄外静观其变。他一向是个极有耐心的人,并且警惕心足够高,一直让自己处在一个安全线之外。
果然,柳仲文与刘春对话之后,便陷入了长时间的呆滞中。唐羽扬叹了口气,屏息凝神,视线聚焦到庄园中,黑色的瞳孔底部有细微的金色光点亮起,虹膜边缘也变为深棕色,如同两个旋转的光环,在夜色中更是显得明亮。
这几个月来,他再也没见过那个金色瞳孔的自己,也没有办法再次进入那座青灰色的宫殿,仿佛之前的一切都是梦境。但是那股再怎么努力也没有增长过一丁点的真气却在那之后暴涨了几倍,虽然还是远低于武者和练气士的平均值,但是却精纯无比,引动天气元气的共鸣远远强于普通武者和练气士。而且只要他愿意,还是可以轻易看到天地元气乃至他人体内的真气流动,只是每次这样做,他的双眼就会变色,而且比之前这样做的时候疲劳很多。
他看到柳仲文对面的屋檐下有一团细微的蓝光亮起,如同心脏一般扩张收缩,形如血管的蓝色网状光线在蓝光周围出现,勾勒出一个隐约的人形,蓝色网络中,蓝白色的光点不断从中央心脏一般的光团中流出,在网络中迅速移动,又回到光团中。
随着蓝色人形中元气的流动、震颤,柳仲文身体周围的天地元气迅速移动、重组,常人无法看见的浅蓝色波涛包围了柳仲文的头部。
唐羽扬犹豫了一下,拿出了名为“惊风”的强弓。
那个蓝色的人形不是寻常的练气士或者武者,而是如同涂婴师姐那样可怕的对手,这样的人除了经脉窍穴能运转真气之外,更多的是用心脏用血液作为真气流转的载体和渠道,甚至能同时施展多个不同的术法,单个术法的威力也十分强大。
唐羽扬认为这是师姐天赋异禀,旁人学不来的东西,他也不是多嘴的人,从来不曾说出过这个事实。但是今天,他发现老天爷眷顾的并不仅仅是师姐一个人。
那个人仅仅动用了血脉中的真气,经脉窍穴中一丁点真气都没有出现,就已经制住了能够施展笼罩笼罩方圆十多里的水雾术的柳仲文,唐羽扬并不能保证自己在庄外就一定安全。
不过,有些事情,他觉得一定要做。
包围柳仲文的浅蓝色波涛一刻不停地变化,薄弱处时隐时现。唐羽扬眼底的金色光点越来越密,强烈的酸涩感从眼睛周围扩散到了整张脸,但是他拉弓的手依旧平稳,黑色真气在经脉中流动,奇妙的共振中,弓弦上的风凝聚成一束,如同淡青色的利箭。
下一刻,唐羽扬右手一松,蛟筋拧成的弓弦猛然回弹,发出了“嘣”的一声巨响,有风如箭,穿过百步的距离,飞入庄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