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他没想到,逄纪居然与他心思不在一处。
“三公子最受袁公亲爱,其又年幼,袁公必然舍不得让他去兖州,而况他上面还有二公子。二公子是庶出,平日与三公子情谊深厚,有他出镇兖州,自然能做三公的助力……”逄纪正将自己心里的盘算侃侃而谈,忽然看到郭图冷淡的脸色,顿时住了口:“公则,你怎么了?”
“没怎么。”郭图此时还不想与逄纪闹不愉快,随口敷衍道:“我只是认为,此时强敌环伺,我等与袁氏性命相连、共担荣辱,谈这个尚且为时过早。”
“说的也是。”逄纪因为曾得罪过袁谭,害怕对方掌权之后会迫害自己,所以打算先下手为强。对于郭图模棱两可的态度倒是没有多想,毕竟他与郭图这些北来冀州的颍川士人向来同进同退,郭图不会与他生分:“不过‘凡事预则立,不预则废’,我这也是预作筹谋了。”
郭图笑了笑,没有答话,此前本想与逄纪好好谈一下袁绍突然拿‘思召’剑的背后用意、以及自己这行人今后到底该怎么走,可听了逄纪的话,他忽然觉得一阵心寒,心里陡然空落落的,像是心灰意懒、什么话也不想说了。
远处红日一轮低垂,浮浮沉沉的悬在连绵山间。
袁绍最爱登高眺远,此时夕阳残照高楼,洒下满城艳红的余晖。他的脸色也被夕阳斜照,满面红光,看上去像是遇见了什么喜事、又像是被什么事刺激到了一番。
日落的地方浮起了淡淡烟尘,那轮斜阳缓缓的在其中起落沉浮,血红的霞光被烟尘染上一抹苍凉。
群山黛影,残阳晚照,在那轮红日熄灭前的最后一瞬间,独自而寂寥的美丽着,美丽得让人心里怅然若失。
袁绍站在楼阁之上,两眼放空的看着红日缓缓的落下,西边的夜空由深红转为靛青色。这是他中平六年的时候,从雒阳弃官逃出,被董卓封为渤海太守时下令修建的阁子。这几年兜兜转转,从一地太守,变为冀州牧、关东讨董盟主,最后没想到还是回到了原点。
“明公不爱朝霞,偏爱暮色。”袁绍收容的亲近门客陈逸不知何时站在身后,上半身隐藏在阴影处,神情晦暗不明。他在刚才集会的时候隐身幕后,目睹了众人模糊暧昧的态度后,直到现在才出来。
袁绍先是不急答话,微微侧过头去,只见陈逸身旁还站着高高瘦瘦的耿苞。
耿苞显然是在袁绍身前随意惯了,他大大方方的从阴影中跨出,顺着陈逸的话往下说道:“这暮色虽是一天中最后的好景,却殊为短暂,我等在集会时尚且霞光满天,还想快些结束,好就近看一看余晖,没想到才一会就变了模样。”
“军国大事,你都不耐烦议论?”袁绍挑了挑眉,一手搭在栏杆上。
“两个人就能议论出来的决议,非要众人在一起尔虞我诈。”耿苞故意做出一副不耐的样子,摇了摇头:“袁公善于采纳群下谏言是好事,但有些事仍需一人独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