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良哲所说的原因，就只有一点，那就是袁焕会提前出兵，完全是看在沈家的面子上。</p>
沈华善被罢官之后，没有返回江南道的祖宅，反而去了岭南道，甚至连沈家的姻亲，就是溪山俞氏的俞正楷，都去了岭南道讲学。</p>
沈华善为什么去岭南道？没有人知道。但是左良哲知道，袁焕是去拜访过几次沈华善的，他呈送给景兴帝的书信，就是岭南道官员描述的沈、袁两人的交情。</p>
沈华善和袁焕过从甚密，袁焕提前出兵，恰好是和沈华善之子沈则敬立下不世大功，哪有这么巧的事情？必定是沈华善从中斡旋的！</p>
“皇上，袁焕提前出兵，非是为了紧急局势，而是为了和沈家的交情！岭南卫十二万兵马，岂可成为一人的交情？岭南卫十二万兵马，岂可成为一人的囊中物？”</p>
左良哲跪在紫宸殿上，言辞恳切地说道。他最会揣测帝心，深知这话必定能戳中景兴帝的心思。</p>
尚未等景兴帝说话，左良哲又说话了，而且神色坚毅，似是豁出去了一样，仿佛就算皇上责罪，也要将这些话说出来。</p>
“皇上，岭南卫十二万兵马，虽然是在袁焕手中，虽然是归于朝廷，但是一个小小的沈家，竟然可以使唤这十二万兵马，此乃国之大难！况且碧云骢现世，还被沈则敬骑在胯下，百姓都道沈则敬乃天命所归，是王者加身，沈家竟然是谋人心民望，是为了什么？沈家此举，等同蒋博文谋反！”</p>
“臣甘愿死谏，请皇上三思啊！切不可让沈家、袁焕再势大下去了！”</p>
左良哲说罢，重重地叩了几个响头，跪伏在地，不肯起来，只听得有泣音。</p>
景兴帝听了左良哲的话语，胸口剧烈起伏，脸色却无比沉静。</p>
左良哲的话语，正正刺中了景兴帝的心。昆州大捷在前，西宁道局势已然无虞，但底下隐藏的暗流，就出现在景兴帝面前了。</p>
对一个帝王而言，昆州大捷当然会让他喜悦，八万士兵的丧命，也会让他感到痛心惋惜。但是他更在意的，是自己的江山是否稳固，是自己的皇位是否牢靠！</p>
沈则敬和袁焕，的确是立下了天大的功劳，但是他们两个人若是暗中勾连，以十二万岭南卫作为立功的条件，那么景兴帝就绝对不能接受！</p>
更何况，碧云骢之事，让景兴帝如鲠在喉，坐也不是站也不是。碧云骢这种祥瑞和太常失瑞这种凶祸，向来无法解释，天下愚民却是最相信这些手法。天命所归的，只能是国之帝王，怎么能是朝中臣子？</p>
而且还是他已经罢职的臣子！在西燕入侵之前，他就已经下旨罢免沈则敬的官职了。一个被罢职的臣子，竟然会得到那么民心民望，就连碧云骢也驯服，这是景兴帝最不能接受的事情！</p>
“若是朕没有记错的话，沈则敬昆州刺史这个官职，已经被朕罢免了。怎么沈则敬如今还是昆州刺史吗？”</p>
景兴帝说了这么一句，让左良哲心中一喜，他忙不迭地抬起头，克制地恭敬说道：“吏部的任命，尚未送抵西宁道，就有了西燕入侵的事情。后来就不了了之了。”</p>
他是门下侍中，对于吏部的情况不算熟悉，但沈则敬这些事情，他是知道的。</p>
“西宁道观察使已经被杀，沈则敬立下大功，西宁道的官员，都已经视沈则敬为观察使了。这一点，西宁道官员倒是同心。”</p>
左良哲又不补充说道。他清楚得很，皇上忌惮自己，却更忌惮沈华善和沈家。沈家越得民望，皇上心中的嫉恨和忌惮就会越深。</p>
他就要借岭南卫提前出兵和碧云骢这两件事，引起皇上对沈家和袁焕的杀心。他相信，没有一个帝王，可以忍受这个世界上还有另外一个人会比他更得民心。</p>
沈家和袁焕，必定是死路一条！</p>
这就是帝王的心思，这就是左良哲想让景兴帝去做的事情！</p>
只要沈家被拔除，袁焕被免职，他自然会安插自己的心腹亲信去接管西宁卫和岭南卫，那么左家和睿皇子，就有了军中助力。</p>
至于皇上……左良哲心中一哂，就让他多疑昏庸去吧！</p>
左良哲此刻想起了幕僚赵德说的话语。赵德所说，若果将沈则敬和袁焕定罪，除了可以得到军中助力之外，更重要的是，可以让朝臣和百姓知道皇上的昏庸糊涂，那么睿皇子取而代之，就是水到渠成的事情。</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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杀护国保疆的功臣，这是帝王无论如何都不能做的事情，左良哲心中也忐忑，皇上会昏庸至此吗？</p>
但是赵德誓言旦旦地说道：“主子想一想，帝王最看重的会是什么？有了碧云骢的事情，只要皇上相信袁焕提前出兵，是和沈家有关。那么主子必定顺心顺意！”</p>
左良哲几经思量，想想也是，皇上最看重的，除了皇位江山，不会有别的什么。</p>
果然，如今在紫宸殿里，他听到景兴帝这么说，就知道，皇上的疑心，已经出现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