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三个进了房间,这是我的房间我最熟,顺手把灯打开,又拧开了音响,比约克的歌粘粘乎乎地飘出来,我看了看周广成和郭振奇怪的表情,还是换了一张西班牙民乐的CD。
这次就顺耳多了,俩人表情正常。我又从床边的小冰箱里抽出三罐红茶,一人一罐。
我对周广成说:“今天的事儿我再给你复述一遍,就是你没来之前的——说完怎么解决你自己想办法,我能做的也就到这了,你对我的个人意见咱们再说。唉,最近一段时间挺忙,本来回来学校是想跟万校长他们见个面吃个饭,没想到碰上这种事了……”
郭振轻轻咳了一下:“说重点,说重点。”
我不知道是老脸一红还是小脸一红,总而言之是低头也跟着咳了两下,大概讲了一下今天问到的具体情况。
等我讲完了,问周广成:“明白了?”
周广成拿着罐装茶放在嘴边没动地方:“明白了……”
我也不跟他多废话:“广成,是非进退,你自己心里比我有数。今天出了这种事,我也不奢望你再当我是兄弟。但鲁倩是我的亲人,我站在亲人角度想,绝对不会答应你们之间的事。你不爱听我也说,你现在的成就有一半是你爸给你的,你现在的年纪、性子,都不足以承担什么。你对兄弟有情有意那是另外一回事了,鲁倩不是兄弟,是我妹妹。我考虑的角度和你不一样,你不理解我也没办法。”
周广成现在还是只知道快意情仇这个概念的年纪,虽懂人情世故,我这番话能听进去多少,听进去后他能从旁人角度为别人想上几分,都很难说。郭振尚未说话,坐在旁边看这着我们,我说完话一时间房间里静悄悄的,只有大家的呼吸声。
周广成想了一会,起身去床头把外套拿起来,穿在身上。我明白他的意思,也不阻拦他。
郭振见我不动地方,也不说什么,看着周广成走出房间。
我头都没回,大声说:“叫你们家老爷子小心对付,敢对你动手就证明他们没什么怕的了。还有,以前我跟你说过什么,有时间可以想想。有解决不了的事来找我,我和你一样的话,火里来水里去,不二话!”
周广成静悄悄地把两层防撬门关上,走了。
我伸手把CD机按关了:“郭子,我是不是有点过分?”
郭振摇摇头:“本来就是两个世界的人,你做得对。”
我苦笑一声:“算了,睡觉吧,什么事明天再说。”
郭振站起来和我一起往外走,走到客厅的时候,他忽然回头:“不对。”
我被他吓了一跳:“怎么不对了?”
郭振摇摇头:“这事有点不对。”
“哪里不对?”
“说不上来,就是觉得不对……”郭振说,“我觉得没这么容易完,肯定还有蹊跷。”
我和他对视一眼:“那……”
我们两人几乎是一起跑向门口,拉开门,朝楼下奔去。
我一边三步一跃地下楼梯一边问郭振:“周围有兄弟在吗?”
“有,”郭振跑得比我还快,“楼下有几个在车上守夜的。”
听郭振这么说,我心算放下了大半。
我们俩赶到楼下的时候,周广成还没走远。我和郭振像两条体超负荷运动的狗一样追过去。
周广成听见我们喊他的声音,回头看我们,目光一点也不友好:“干嘛?”
我喘了口气——这么多年的锻炼怎么跟没有作用似的的呢?
“跟我们回去,明天天亮再走。”
“不用,再让人抓了是我自己活该。”
我怒了:“妈的,你能不能让人省心点?郭,绑他上去。”
郭振一共用了三下,就把周广成的手给反擒住了,还空出一只手来吹了声口哨。
我被郭振的口哨声吓了一跳,做贼一样环视四周,幸亏现在汽车报警器不流行,不然这一声口哨之后可有得瞧了。
停在小区停车位上的一辆面包车里跳出几个人来,其中有我们白天见过的那个小二。
郭振按着周广成朝他们走过去:“二哥,让这小子在你们车上呆一晚上,明儿把他送回市里去,麻烦您了。”
周广成被扭得生疼,骂骂咧咧地问候我郭振的各种女性亲属,我们也不理他。跟人对骂的年纪我早就过去了,郭振更是务实到从来只跟人动手而不叫骂。郭振过去又嘱咐了几句,我们才回头往楼上走。
从停车位到楼口这一段路,抬头能看见那个象被人打了眼睛泛起繁星的夜空。我想起多年前我跟郭振曾经有过的一次对话,转头问他:“想有钱么?”
郭振愣了一下,点点头:“想。”
“有钱了干吗?”
郭振摇摇头:“还不好说,买个岛国,搞点军队,晚上开着搭载核弹头的B2去美国上空看夜景?无所谓吧。”
我笑了笑,没说什么。
回到楼上,我看见鲁薇穿着睡衣坐在客厅里,手里端着一杯咖啡。
看见我们进来,她淡淡一笑:“人走了?”
我知道,刚才我们那么大声音,聋子都听见了,装睡这种拙劣行径才不是鲁薇的风格。这种事不好解释,解释也多余,对她无奈地摇摇头:“没有,在楼下,明天找人送他回市里。”
鲁薇点点头:“很晚了,早点休息吧。我整理一些东西,你们先睡。”
我朝她灿然一笑:“您也早休息,明天开始,事儿不断呢。”
鲁薇端着咖啡杯朝我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