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两峰之间，有一低矮的小屋迎风而立。没有丝毫装饰，看上去倒像是随时会被大雪压垮一样。</p>
沈万水一脸平静地走了进去，“屋舍简陋，恐怕要委屈你几日了。”</p>
林妙香细细打量了屋内一番，除了一床一桌一椅外，便再无任何家具。</p>
抬头时，厚厚的茅草盖在屋顶，大风一吹，就有尘埃纷纷扬扬地洒落下来。</p>
林妙香不禁回头，此时他们处在山巅，从房门口望去，可以看见山脚之下的几里外，是连绵不绝的皇宫。</p>
她轻轻的吁了一口气，“那里最显眼的一座宫殿，便是流景阁吧。”</p>
沈万水一怔，他转过身，顺着林妙香的目光望去。</p>
眉宇间尽是惘然，他定定的望着，仿佛怎么看都不够。</p>
林妙香的声音，在北风声中，飘飘荡荡，有点疑真疑幻，“现在想想，你站在城楼之上的样子还历历在目，一晃眼，却沦落成现在这样了。”</p>
她还记得，汴京逃狱，城门之上，沈万水一袭玄黑的皇袍贴在身上，立于城楼。剑眉入鬓，鼻若刀削，一双星目顾盼之间威严闪烁，令人不感逼视。</p>
大风猎猎，描金的龙袍猎猎作响。</p>
他面无表情地看着自己和沈千山离开，没有任何阻拦。</p>
那个时候的他，轻描淡写间，一股比天之气尽数显露。</p>
而现在，却是住在这荒芜人迹的大山深处，孤独终老。</p>
“这江山，本就是为了囚一人之心而已。既然她心已不在其中，我拿江山又有何用。”沈万水笑笑，收回了目光。</p>
林妙香一滞，犹豫地问道，“你是故意的？”</p>
“什么？”沈万水挑了挑眉，故作不解。</p>
林妙香不再追问。</p>
只是看着沈万水的眼里多了几分惺惺相惜之意。他们都一样，为了爱，眼睁睁地走进早就预见的陷阱中。</p>
“昨晚一夜没休息，你也累了吧，就在这床上歇息吧。”沈万水指了指屋子角落那张简陋的床，“这屋子虽然是破了些，不过还是挺暖和的。”</p>
“你呢？”林妙香望了那床一眼就把视线落在了沈万水身上。</p>
“我自有安排。”沈万水笑笑，见林妙香仍旧是望着她，不由伸手揉了揉她的发，“放心，我不会收你钱。”</p>
林妙香还欲说什么，沈万水已经转过了身，出了门去。</p>
他的背有些微微的佝偻，走路的时候脚步也轻浮许多，想来那日虽然捡回了一条命，身体也大不如前了。林妙香看着他羸弱的身影，不知为何，心里慢慢升出了一股酸意。</p>
在这之前，她想的还是如何除掉这个人，得到他的江山，而这一刻，她却在他的身上看见了自己的影子。伤痕累累的，却又故作平静的样子。</p>
林妙香缩在被子里，蜷成了小小的一团。</p>
明明身体已经疲惫不已，可神经却是无比清晰，清晰地可以感受到时间正从皮肤上缓慢地流过。</p>
闭了眼就梦见了沈千山一袭白衣，高坐马上，对自己伸出手的模样。</p>
他说，嫁给我。语气里是不容拒绝地温柔与坚定。</p>
恍惚间已经隔了一世。</p>
眼睛酸涩难忍，林妙香咬住了下唇，眼前又是那人笑容如水的样子。</p>
他低着头，冷着脸，一副不想和自己有任何关系的表情，但还是任由自己拉着他的手，耀武扬威地笑着。</p>
他的吻火热而缠绵，像是要把自己融化了一般，神情认真，道，“不管以前怎样，以后如何，林妙香，你是我的妻，如此而已。”</p>
……</p>
一幕幕的画面在林妙香的脑海里不知疲倦的闪现，温柔的沈千山，清雅的沈千山，偶尔轻笑的沈千山，飘然出世的沈千山，不断地放大，林妙香的脑海里面，只剩下了那张英俊非凡的脸。</p>
再望下去，却是他手执檀弓，长箭对己，不动神色地脸，“既然我要的东西在你手上，那我便从你手中夺去罢了。”</p>
那长箭破空而来，他还是在笑，“天下之大，也只有一个林妙香。”</p>
眼神温柔而缱绻。</p>
林妙香惨叫着惊醒过来，夜风袭袭，只觉得脸上一片冰凉，下意识地伸手轻触，只觉得湿润异常。</p>
再没有丝毫睡意，她和衣起身，想去外面吹吹风。</p>
刚至门口，一双深邃如潭的眼便对了上来，林妙香锁骨处的长安花诡异地疼了起来，她闻着空气里浓烈的血腥味，机伶伶打了个寒颤。</p>
屋外，尸横遍野。（未完待续）</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