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前1600年,鸣条。
“杀!”
箭簇划破空气的尖啸、冲天的喊杀、战车中马匹和车轮隆隆作响嘶鸣、雷电轰鸣、雨水的噼啪落地与伤兵的垂死的哀嚎,像是从天边隐隐出现的潮水,夏军人困马乏,仿佛下一秒就要被滔天的喊杀声与身边的哀嚎声淹没,不少夏军士兵已经丢下了武器,试探着朝后望去,半举着双手,他们听见商军冲天的叫阵喊杀之中还有一句“投降不杀”。
夏军兵阵之后,穿着盛装,面容俊美的男子,躲避在战车里,注视着即将再次发起冲锋的商王国军队,眼里带着无穷的怒火。直到现在他还是无法接受自己被背叛的现实——至少在他看来,商汤不过是个南方的家仆,可如今家仆居然敢于公然反叛自己。
“吾王,我们……”执政官注视着从四面八方席卷而来的军队,脸上尽管不像普通士兵那样慌乱,也还是蒙上了一层郁郁不安的影子。男子很不耐烦地摆了摆手,执政官随即噤声。
好啊,你们敢让太阳消失吗?男子心里没有即将兵败的恐惧和慌乱,他的内心只被愤怒所占据。可出人意料的是,喊杀声逐渐平息下来,在吓破了胆的夏军阵前,商军结开阵势,缓缓让出一条通道,一位坐在战车上缓缓行出的男子亲自驾着马车向夏军阵前高呼道:
“商王,汤,向桀请安!”
商汤脸上的表情带着凝重,手上紧紧攥着一把花纹奇特的大剑,他死死地盯着漫不经心倚靠在战车里的夏桀,就像盯着落入陷阱的猛兽的猎人。夏桀身边的执政官抽出戈护卫在夏桀身边,做出了最后要拼死一搏的架势。反倒是夏桀,怒极反笑:“王?你这么个家奴,氓隶之人,身上没有一丝一毫神明的血统,如今也称起王来了?哈哈哈哈……”
战场上是死一般的寂静,只有夏桀像是疯了一般的笑声。
“若不是我教会你巫术,你也怕是没法在南方部落里立足吧……这雷雨大作,就是你的本事?可当时你也不过就是能用来给庄稼浇浇水罢了,果然如先王所言,对付人类,应该用鞭子抽,用烙铁烫,要像对待蚂蚁一样对待人类。果然只有这样你们才会乖乖听话……你们就是最不可靠的奴仆,我就应该像我的西边的邻居说的那样,把你们……”夏桀脸上恢复了狰狞的神色,直直地瞪着商汤。
商汤不再像之前那样,哪怕被关在牢笼之内也对夏桀唯唯诺诺。毫不客气地打断了夏桀像是中老年妇女一样的抱怨:“没错,我没有一丝一毫神的血统,我不是天生就会巫术,我,我们,人类,在你们巫师眼里,就是蝼蚁不是吗?你假惺惺教会我巫术,还要让我感谢你的仁德,你看看吧,你西边的邻居已经被吊死了,那个沙漠里的文明也无法永生,就和你不切实际的幻想一样。在我们拥有智慧的那一天开始,这个世界就注定是多数人的世界,是一个公平的世界!你们纯粹是为了满足自己的私欲,就像对待牛马一样对待我们,如今你看不起的庶民来了,我们是奴隶,是贱民,就是你这等巫师最看不起的人类,怎么样啊?被家仆一路追杀到这里,很狼狈吧?”
夏桀从没想到,自己的话能被打断,倒不如说,他从没有被人训斥的概念,但他能感觉出来自己显然是在气势上吃了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