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无双怀疑,洞庭湖上这么复杂的局面,司天监里绝对有人受了陈伯庸的指使藏在暗处观察,也许是玉龙卫的人,也许是二十四剑侍中的某一个,甚至有可能陈仲平现在就在哪条花船上,搂着姑娘醉醺醺地听曲。
陆不器御剑南下之后,许奉的面色就难看得如丧考妣,一张老脸上乌云密布,湖面上以楼船为中心散开圈圈涟漪,显然这位四境高人心情差到了几乎难以控制自身真气的地步,这时候只要稍微有一颗火星子蹭上去,恐怕立刻就会把他汹汹怒气引燃成滔天大火。
越秀剑阁可以不在乎康乐侯,但在场的散修和一些小门派,在这种黑云压城的沉重气氛下,说是噤若寒蝉也不为过。
司天监的白衣少年心里非常不痛快,本来之前趁机使了些手段,付出欠下沈辞云三十万两黄金的代价,换来吴北河等三人答应进了剑山以后全力相助,可那姓陆的忒不是东西,三句话搅浑了一池子水,如此一来能进剑山的人数大大增加,此消彼长之下,他要面对的竞争压力无形中大了何止数倍。
至今为止,京城里传来的消息只有陈叔愚的两封飞鸽传书,陈无双还不知道高高在上的皇帝陛下已经下了旨意,赏了他一个越秀县子的爵位。要是现在得知,少年不光不会高兴,反而更加烦恼,在没摸清楚靖南公爷此举意图之前,自己的封地就被安在了人家的卧榻之侧,前路无疑更是难走了不少。
都是一样年纪的少年人,沈辞云昨天的悲切似乎已经随着酒意散去,饶有兴致地坐在甲板上,看着楼船上各个门派的修士轮番上前叫卖种种奇珍,不时地念叨中土果然地大物博,有人竟然把吃饭用的大碗都炼制成了御敌法宝,真是大开眼界。
“那不是吃饭用的大碗,那是钵。”陈无双愤愤道,肃州这座通天寺穷到这个地步,那大和尚都把随身法宝拿出来出售了,瞧瞧人家白马禅寺的架子,花船都要包最上等的,都是佛祖座下的弟子,贫富差距未免也太大了些。
看了大半天,沈辞云终于意识到,上楼船拍卖自家东西的都是些青州太玄剑宗、苍山剑派一类的门派,听着名字唬人而已,其实都是些二流三流的宗门,拿出手的最多就是勉强能算是地品之物,驻仙山这种正道魁首是不屑于出面叫卖的。
有一搭没一搭闲聊了一整天,直到夜里华灯初上,两个少年都没见着有什么特别出奇的宝贝,谷雨干脆跟墨莉从中午就躲进了船篷里,偶尔听见几句交谈无非是在探讨剑道修为,互相印证胸中所学,陈无双不怀好意地撇撇嘴,两个没长开的丫头胸还不如个茶碗大,能装得下多少本事?
或许是康乐侯爷心情不好的缘故,今夜的星月都被云层捂住,抬眼望去头上隐约能看见云层缓缓翻滚,湖里不少鱼儿跃出水面打着水花,老艄公忙不迭撒了一网下去,收获确实不小。陈无双让谷雨拿了两锭碎银子买下来,给花船上刘掌柜送了几尾去,虽说自己也出了两千五百两,但老是去花船上蹭茅厕蹲,心里也有点过意不去。
隔壁花船上的姑娘们今夜唱的很卖力,风月场上的名曲《下扬州》声声入耳,听得未经人事的墨莉满脸通红,啐了一口就要散开灵识把这不要脸的动静挡在外面,陈无双突然站起身来,“住手!”谷雨冷笑着从船篷里弓着腰出来,气道:“公子还没听够?”
孤舟岛的功法确实相当了得,陈无双已经能感觉到三分羞涩、七分气恼的黑裙少女目光里蕴含着锋锐剑意,忙道:“瞎说什么!西南方向,楼船另一边有打斗动静。”墨莉闻言也走出船篷,歉意看了一眼白衣少年,心中暗道幸亏出声的是谷雨,不然可就真要误会他了,司天监怎么可能有爱听这种混账曲子的登徒子。
沈辞云放出灵识远远去探,点头道:“确实有人动起手来了,不过动静不大,应该是两个三境剑修。”说话间,西南方向半空中已然亮起两道剑光来,一碧一白交相辉映,如浪云层缓缓变幻着形状,很是好看。
息功夫,两人雷鸣电闪间迅速交手了数招,不少花船上的修士都站上甲板远远观看,楼船上许奉腾空而起,“两位贵客先请停手,万事好商量。”尽管话说得客气,黑衣老者手下可没闲着,大袖被鼓荡地猎猎作响,双手连挥之间雄浑真气外放,眨眼就把两道剑光各自隔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