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山有些动容,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良久才磕磕绊绊地开口,“无双公子就是心性跳脱了些,行事多少让人觉得出乎意表,确实···确实能算个好人。”他忽然想起,从朔阳城通往洞庭湖畔的官道上,那嬉皮笑脸的白衣少年伸手搭在他肩上,低声嘿笑着说起流香江上的风流韵事,男人嘛,好喝花酒、好听小曲儿不算毛病,等雍州的事了了,一定得去京都宰他一顿,咱也见识见识天子脚下的花船跟洞庭湖上的有什么区别。
谷雨自己倒了一碗酒,好像能猜透薛山心中所想一样,拿起佩剑轻声道:“薛大哥,要是我···我···你以后再见到公子,就告诉他一声,谷雨从小就是个父母双亡的孤儿,那七千里路是我最快活的日子。谷雨不是我的名字,是这柄剑的名字,以后司天监还会有新的谷雨,让他不要···不要···”
薛山悚然一惊,这话怎么听都像是谷雨在交代后事,二十四剑侍本就是司天监倾力培养出来的死士,个个都是无牵无挂的孤儿,若是真的遇难身死,能留下的遗物和要交代的遗言都不多,陈无双算是谷雨唯一念念不忘的心事了,忙打断道:“别说丧气话,不吉利!你这柄剑换一个主人,就不是无双公子认识的谷雨了,这能一样吗?别看城墙外面的妖族数量不少,其实我听拨云营里的老兵们说过,妖族里真有本事抗衡修士的不算多,有五境修为的镇国公爷亲自坐镇,加上他老人家带来的一万修士,还怕挡不住那些个狗日的杂碎?”
谷雨苦笑着默然点点头,她本来是不信命的,可那一路上陈无双屡次逢凶化吉遇难成祥,这就由不得不信了,况且,精研佛法数十载的当朝国师跟十一品卦师常半仙都说过,她命里生死之劫就应在北境,只要踏足雍州就是个有去无回的定数,可她还是义无反顾的来了,死在哪里是命,听从司天监差遣也是命,空法神僧说和尚不必怕和尚,同样的道理,命跟命也没办法抗衡。
或许是远远闻到了酒香,守着谷雨西侧那一里城墙的剑侍清明踩着积雪走来,是个不到二十岁的年轻男子,相貌普普通通不算出众,笑嘻嘻道:“这位大哥,我来跟谷雨讨碗酒喝,修士虽然不太怕冷,这种天气有口烈酒总是好的。”
薛山巴不得这时候有个人来打破这种让人压抑的气氛,心知这个提剑的少年也是司天监二十四剑侍之一,不敢怠慢,忙起身见礼道:“兄弟说的是,这坛子酒是大营里找来的,一整坛足有十二斤还多,再来几个人也够喝。”
清明笑着盘腿坐下,把佩剑放在一侧,捧着双手捂着嘴哈了两口热乎气,见面前仅有两只酒碗倒有些不好意思,谷雨把手里刚倒满的酒端到嘴边一口喝尽,将碗递给他道:“这酒很烈,我喝两碗就够了,你陪着薛大哥喝就是。不过别喝醉了,要是妖族打上来你还醉醺醺的,楼主大人看见定不饶你。”
薛山抱起酒坛给他倒满,清明满不在乎地一笑,“喝不醉喝不醉,我酒量大着呢,楼主大人是知道的。谷雨,听说咱们府上那位公子爷如今是实打实的六品境界了?反正闲着也没什么事,你跟我说说,那三剑除妖、一等风流到底是怎么回事?我听说,京都里大街小巷的可都传遍了,说书先生说他得了二爷一身修为灌顶,一出手就电闪雷鸣风起云涌。”
谷雨扑哧一笑,摇摇头刚想说话,忽然想起来一个人,一个本该被一等风流的少年剑仙三剑斩杀的人,肃州阴风谷四境邪修,冯秉忠。顿时站起身来,“你让薛大哥给你讲讲公子的事情,我得马上去找楼主大人一趟。”
或许公子有意无意落下的这枚闲子,该是有用的时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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