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要由骊山刑徒组成的章邯军主力最擅长的其实不是打仗,而是挥动耒耜挖掘土地和搬运土石修墙筑垒,撤到洪水战场才过去三天时间,在时常受到反秦联军骚扰阻挠的情况下,章邯麾下的秦军将士日夜赶工,仍然还是修筑起了一座工事完善的大型营地,成功在洪水战场站稳了跟脚,也彻底粉碎了反秦联军冀图速战速决的美梦。
洪河水流被引入秦军护营壕沟的那一刻,辛苦赶工的秦军将士人群中立即爆发出了一阵惊天动地的欢呼声音,自打从棘原撤退开始就没睡过一个好觉的章邯也是长松了一口气,知道秦军主力已经真正的转危为安,度过了粮道被项康那个卑鄙小人切断后的覆灭危机,已经有了和反秦联军长期对峙的本钱,假以时日,说不定就能再次创造定陶大战那样的奇迹,再一次反败为胜,彻底扭转整个战局。
与大为宽心的章邯不同,麾下军队连遭重创的王离却是心情复杂之至,既悄悄钦佩章邯的冷静稳重,硬是在反秦联军的如潮攻势下把秦军主力带回了相对比较安全的洪水战场,又惭愧于自己的冒失轻敌,在撤退路上丢掉了超过四成的长城兵团军队,更担心胡亥和赵高追究自己的过失,连累了自己祖父和父亲的一世英名,忐忑不安,一直都是忧心忡忡。
王离是一个知道亡羊补牢的人,为了自己的减轻罪责,王离除了带着长城兵团的秦军将士拼命掩护章邯所部抢修营防工事外,还一直在寻找其他的将功赎罪机会,结果也是凑巧,秦军营地基本竣工的第二天,长城兵团才刚完成掩护任务,王离麾下的秦军斥候又突然发现,反秦联军悄悄派人到洪水上游勘探水文地形,似乎在寻找可以发起抢渡的渡口。
王离闻讯后思虑再三,最后还是主动来到了章邯的面前,除了亲自向章邯报告这一情况外,又提议道:“上将军,贼军派人暗中勘探水文,还明显是想绕开我军营地抢渡洪水,奔袭我军背后再度切断我军粮道,为了安全起见,罪将认为,我军最好还是提前分兵过河,全力加强洪水防御,如此方能确保我们的主力安全。”
“王将军,我也正想和你商量这件事。”章邯答道:“其实我也一直在担心贼军绕道奔袭我们背后,再次切断我们的粮道,也早就想分兵过河,加强对洪水河道的保护,只不过有一些顾虑,所以才没拿定主意。”
“上将军有何顾虑?”王离好奇问道。
“顾虑我们的军队分派问题。”章邯很直接的回答,又拐弯抹角的说道:“此前为了保护后方,我已经从王将军你麾下抽调了五万军队提前渡河,现在如果再请将军你率军过河,暂时离开前线,肯定会让将军你失去杀敌立功的机会。但如果从我直属的军队中抽调兵力过河,洪水西岸又没有人能够服众,可以替我主持大局,所以我才一直拿不定主意。”
章邯还没把话说完,王离就已经明白了章邯的意思,知道章邯其实早就想打发自己去守洪水河岸,只不过顾虑到自己的颜面问题和长城兵团将士的感受,所以才没有急着开这个口。而明白了章邯的苦心后,王离也没犹豫,马上就离席向章邯拱手说道:“上将军,不必多说了,罪将明白你的意思。请上将军放心,罪将情愿率军去替你守卫洪水河道,绝对不会有半句怨言,罪将麾下的将士如果有谁想不通,罪将也一定会尽量安抚他们,绝对不会误了上将军你的大事。”
章邯一听大喜,忙离席亲自搀起王离,对王离好言安抚,又叮嘱道:“王将军,你带着军队过河以后,务必要在洪水沿岸的各处险要修筑营垒,建立坚固工事,每隔一段距离筑起一座烽火台,以便随时传信报警,万万不可大意弄险,给了贼军可乘之机。”
王离一口答应,又反过来叮嘱章邯道:“上将军,你也要小心,罪将带着本部人马过河以后,洪水东岸的营地只有你的一支军队守卫,贼军很可能会乘机发起强攻,你的压力巨大,也要千万小心。还有,如果上将军你担心兵力不足的话,罪将可以留下部分兵马助你守营,全权移交给你号令指挥。”
话说到了这步,章邯和王离之间当然是隔阂大减,关系顿时变得亲密了许多,也很快就商量决定由王离率领长城兵团的余下兵力退守洪水西岸,负责保卫洪水河道,总领指挥洪水西岸的防御战事,不给反秦联军突破秦军洪水防线的机会,同时王离还将留下两万军队移交给章邯号令指挥,以免过于削弱了秦军洪水东岸的军队力量。
拿定了这个主意后,王离才刚回到自己的营地,马上就召集麾下诸将宣布此事,要求众将即刻做好移营准备,第二天就带着军队移师到洪水西岸驻防。结果和章邯担心的一样,王离麾下的涉间等秦军将领果然是大为不满,纷纷说道:“要我们去守河道,上将军是不是怕我们在前线拖他的后腿,摆明了看不起我们?”
“不得胡言乱语。”王离赶紧呵斥,又说道:“实话告诉你们,移营去守河道,其实是我的主意,上将军也是信得过我们,才把保护洪水河道的重任交给我们,不要把上将军的一片好意当成驴肝肺。”
王翦和王贲留下来的威信还在,见王离也这么说了,觉得受了侮辱的秦军众将还是忍气吞声,纷纷抱拳领受了王离的命令,然而就在王离准备宣布散帐的时候,帐外却忽然有亲兵来报,说是有一个可疑男子到营前请求拜见王离,有十分重要的机密大事要向王离当面呈报。王离听了觉得奇怪,便问道:“人在那里?”
“回禀将军,已经押来了,就在帐外侯着。”入报亲兵如实答道。
“带进来。”
王离随口吩咐,接着很快的,一个普通百姓模样的陌生男子就被押到了王离的面前,王离问起他的来历身份时,那男子先是小心反问确认了王离的身份,然后才说了实话,道:“王将军,小人是楚国右将军项康派来的信使,有机密信件要当面呈递于你。”
“项康小儿派来的信使?”和项康从无联系的王离莫名其妙,但还是问道:“书信在那里?”
“就在小人的怀里。”那男子挺起胸膛,王离点头后,他的亲兵也立即上前,从那男子的怀里拿出了一道用简牍写成的书信,王离接过后细看,见书信被菅草和封泥密封,上面清楚写着请自己亲启的字样,然后才用小刀撬去封泥,取出被两片空白木版包夹的书信阅看。
可想而知王离在看到书信正文后的疑惑和震惊,心里惊叫道:“怎么回事?这道书信明明是项康小儿写给章邯的啊,怎么会被封在写给我的书信封面里送过来?还有,项康小儿这信是什么意思?难道章邯和他暗中有往来,还已经对我们大秦朝廷生出了异心?”
“王将军,信上说了什么?”
旁边的心腹大将涉间好奇询问,王离却不回答,又盘算了片刻后,王离还向少帅军信使问道:“除了这道书信以外,项康小儿还有没有其他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