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反的,如果项羽真的死了,我们反倒没有必要冒险动手,可以从容劝说陈余匹夫不要铤而走险,接受项康提出的求和条件,从容回师重整赵国江山,陈余匹夫见称王无望,又没有把握能够拿得下关中,也很可能会接受我们的劝说。”
张耳亲手安排给张敖的智囊贯高军事谋略不行,政治头脑却十分清晰,听了他仔细权衡的利弊后,张敖也不再那么茫然无措和犹豫不定,很快就决定采纳贯高的所有建议,先是乖乖随着陈余统领赵国军队抵达少帅军并没有派兵夺回的陕县,然后赵国军队才刚开始立营,张敖就第一个跑到陈余的面前,建议陈余果断分兵河东,兵分两路同时威胁函谷关和少帅军的关中后方。
贯高教给张敖的这一手也果然骗过了陈余,见张敖如此热心于进兵关中,陈余顿时就打消了不少对张敖的疑虑,再加上很得陈余重视的李左车也早早就提出了这个建议,陈余便当即点头,决定让赵军大将申阳率领他的本部人马在陕县渡过黄河,从河东境内进兵蒲坂。张敖乘机又说道:“叔父,小侄还认为,申将军兵临蒲坂之后,最好不要急着发起抢渡,先等我们探听清楚了楚国前将军的伤势情况,然后再决定是否继续进兵关中。”
陈余远比张敖狡猾,张敖还没把话说完,陈余就已经明白了他的意思,知道张敖是想劝自己留下后手,以免确认项羽真的已经断气后再没有回环余地,也马上大为心动。旁边李左车则狐疑的看了张敖一眼,说道:“上将军,既然决定分兵河东,那我们就应该速战速决,尽快抢渡黄河才对。如果过于瞻前顾后,给了项康在黄河一线建立坚固防线的机会,我们再想抢渡黄河,恐怕就没那么容易了。”
“广武君,还是谨慎一些的好。”张敖振振有辞的说道:“从目前的情况来看,我们诸侯联军的主帅项羽将军身负重伤的事,看来已经假不了了,如果他真的伤重不治,我们的粮草无法接济,就算让偏师抢先杀入了关中又能怎么样?先别把事情做得太绝,留下一点余地,这样才能预防一切万一。”
“少将军以为不把事情做绝,项康就会善罢甘休了吧?”李左车冷冷说道:“如果不抓住眼下的战机,把关中从项康的手里夺回来,以他的能耐,在关中要不了一年时间就能变成第二个暴君嬴政,到时候他挥师东进,已经被打成一片废墟的关外土地上,还有那一支军队能够抵挡他的大军?”
确实过于忠厚,张敖还真找不出什么话来反驳李左车,还好,陈余这次没听李左车的,为了给自己留下一点余地,也为了预防万一,陈余很快就说道:“还是贤侄的话有道理,眼下前将军的伤势不明,军心不稳,我们还是不要急着冒险为好,反正距离不远,快马来回要不了几天时间,还是叫申阳到了蒲坂先做准备,等有了准确消息再决定如何行事。”
李左车继续苦劝,可是心怀鬼胎的陈余却坚决不听,李左车无奈,也只好是闭上嘴巴,无比郁闷的在心里说道:“恐怕没机会为我们赵国的长平将士报仇了。”
…………
该来看一看少帅军这边的情况了,赵军主力抵达陕县的同一天,轻车简从的叔孙先生也顺利回到了函谷关,一五一十的把出使经过报告给了项康,还主动交代了自己对赵军内部情况的分析,还有自己在张敖面前的分析。结果项康听了顿时有些欢喜,惊讶说道:“难道说,我们可以不用等赵王那边做出反应,就有希望通过张耳的儿子张敖让赵国军队四分五裂?”
“右将军,恐怕没有那么容易。”陈平站出来泼冷水,说道:“首先是张敖未必有这样的胆量,其次是张敖的也没有理由这么做,他不愿看到陈余匹夫叛赵自立,既是为了他自己着想,也是为了赵国军队着想,想指望他帮忙杀败赵国军队,让他没办法在赵王和张耳面前交代,他绝对不可能会答应。”
“我当然不会指望张敖给我们里应外合,把他效力的赵国朝廷杀得元气大伤。”项康笑笑,说道:“叔孙先生不是已经给我们出了一个好主意了吗?只要他愿意,可以想办法把陈余和司马卬这些人骗进他的营地,擒贼先擒王直接拿下,这样既可以不伤到赵国军队的元气,又可以夺回兵权,让陈余匹夫没办法叛出赵国,分裂赵国军队。”
“右将军想要极力促成这件事?”陈平明白了项康的意思,说道:“但是张敖敢这么做吗?没有赵王或者他父亲的同意,他能轻易下定这个决心?独自做出这么重大的决定?”
“我们想办法给他这个胆量!”项康冷笑说道:“只要我们想办法把他逼得走投无路,让他除了立即动手拿下陈余以外,再没有任何的其他选择,他就只能冒险一搏!”
陈平不再说话,只是仔细盘算如何才能把可以争取的张敖逼上绝路,结果反而是叔孙先生最先想出馊主意,大大咧咧的说道:“右将军,下官认为没有必要那么麻烦,反正陈余匹夫准备叛出赵国的事连瞎子都看得出来了,他要这么做肯定第一个收拾张敖,我们干脆直接写信威胁张敖,就说他如果不按我们要求的做,我们就把他和下官在马棚密谈的内容告诉给陈余,让陈余匹夫去收拾他!张敖小竖子不想坐着等死,就只能是先发制人!”
“太过份了。”项康摇头,说道:“坑是我们挖的,现在又拿这个坑去逼着张敖跳,他不恨我们入骨才怪,搞不好还会适得其反,把他逼到陈余那边……。”
说着说着,项康突然心中一动,忙改口说道:“等等,这个办法可行啊!我们可以策略一些,就说叔孙先生的两个随从有一个突然失踪了,那个随从还知道叔孙先生和他张敖说了些什么,我们担心他跑去找陈余告密,提醒张敖小心提防,也间接逼他动手,这样既不会让张敖恨我们,还可以卖一个天大的人情给他,方便我们将来和赵国军队结成同盟。”
“还是右将军的办法多,这么做是个好办法。”陈平赞同,又说道:“但我们一定得小心行事,千万不能走漏了任何风声,不然让陈余有了准备,张敖就没有任何机会了。”
项康也认同陈平的分析,当下迅速和陈平商量下了一个主意,准备等赵国军队兵临函谷关城下后,先摸清楚了赵国军队的营地情况,确保秘密使者能够直接与张敖取得联系,然后再派人和张敖见面,施加危机,逼着张敖依照叔孙先生的妙计行事。同时为了促使张敖下定决心,项康自然少不得决定答应张敖在事成后与赵国军队缔结盟约,联手抵御余下的诸侯联军,还有供给赵国军队粮草,让张敖带着军队从上党撤回赵国。
局势的变化也逼得项康只能是这么做,才到了第二天,少帅军细作送来消息,说是赵国军队已经在陕县搭建浮桥准备北渡黄河,没有上帝视角,不知道赵国军队并不打算急着发起进攻,项康迫于无奈,只得立即命令周叔率领六千军队赶往蒲坂,统领周曾和晁直匆忙征召的新兵组建黄河防线,阻拦赵军偏师从蒲坂或夏阳抢渡黄河。
即便是有军事天才周叔坐镇,匆忙征召的新兵能否挡住实战经验丰富的赵国军队,项康其实也毫无把握,也正因为如此,一天多时间后,赵国军队开抵到函谷关城外,才刚开始着手建立营地,项康就迫不及待的派人去探察赵国军队的驻防情况,寻找与张敖直接联系的机会,然而让项康十分傻眼的是,张敖所部这次竟然恰好驻扎在了赵军后营,所部军队没有那怕一兵一卒可以和少帅军直接接触!
更让项康吐血的是,恨少帅军恨得蛋疼的齐国田安所部,还有刘老三的军队,竟然全都驻扎在了赵国军队的营地背后,项康即便派人乘船顺黄河而下,或者是从山间小路绕到赵国军队的营地背后,照样有很大可能被他们的巡逻士卒发现。而项康写给张敖的书信一旦被他们截获,不但张敖再也没有任何机会直接拿下陈余,少帅军也将陷入必须和赵国军队决死一战的危险处境!
思来想去了许久,项康十分无奈的说道:“只有两个办法了,一是派人冒充张敖的熟人,混进赵国军队的营地送信,二就是找一个借口,再派使者去和陈余匹夫联系,找机会直接把我的书信交给张敖。”
说这话时,项康的目光当然不由自主的看向了叔孙先生,叔孙先生魂飞魄散,立即向项康扑通一声跪倒,颤抖着惨叫道:“右将军,下官不敢去了,你就是杀了下官,下官这次也不敢去了!”
项康皱着眉头盘算,半晌后才神情十分无奈的说道:“叔孙先生,真是抱歉,函谷关这里现在形势紧张,派人冒充张敖的故人去和他联系,太容易引起别人的怀疑。派其他的使者去的话,也很难和张敖取得直接联系,只有你再辛苦一趟,张敖才会明白我们的意思,主动想办法和你说话,所以你必须再跑一趟。”
叔孙先生直接瘫在地上了,在心里歇斯底里的惨叫道:“老夫这到底是什么运气啊?为什么老夫最不喜欢出使敌营,每一次这个倒霉差事都要摊到我的头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