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风如刀,刮面生疼,越是夜深,气温就越是寒冷,即便还只是初冬时分,也已经仿佛有隆冬的景象。
在这么寒冷的天气里,荥阳城上依然还是灯火通明,三步一岗,五步一哨,还到处可见打着火把来往巡逻的守军士卒,辛苦异常。
随处可见冷得瑟瑟发抖的汉军将士在低声埋怨长官的不近人情,在这么寒冷的冬夜里还要逼着自己严密戒备,不许自己躲进温暖的城楼中好生睡上一觉,更痛恨白天时淌水过河的西楚骑兵,不去攻打东北面的敖仓或者广武城,偏偏要跑到荥阳城下准备攻城,害得自己必须在冬天的夜晚走上城墙,小心防备西楚军队突然发起攻击。
汉军将士其实没有资格抱怨,因为不管天气再冷,城墙上都还有篝火可以帮助他们取暖,再不济也可以跺一跺脚,让被冻得发麻的双脚恢复知觉,不必担心发出什么声音,引起其他人的注意。
潜伏在荥阳城下黑暗处的西楚军将士就远没有这么幸运,天色才刚全黑,他们就遵照西楚霸王项羽的命令,悄悄潜行到了荥阳城下埋伏,等待主动寄书请降的荥阳县令李爻兑现诺言,打开荥阳城门迎接他们入城,为了不被城上的守军发现,他们别说是生火取暖了,就是想跺一跺脚,也得害怕被城上守军发现,只能是全靠满身正气与夜晚的寒风抗衡,还就算被冻得鼻涕直流,也必须得捂着嘴巴才敢打一个喷嚏,辛苦自然远在城上的汉军将士之上。
项羽和负责接应的西楚骑兵主力情况倒是好些,可以名正言顺的坐在远离城墙的篝火旁烤火取暖,然而没有军帐帮助御寒,不管烧得再旺的篝火,在夜风面前也是于事无补,大部分的西楚将士还是被冻得嘴唇发白,包括项羽在内,都必须紧挨在自己的战马身上,借助战马的体温抵御寒风。
“阿嚏!”
十分难得的打了一个喷嚏后,项羽再一次问起了现在的时间,得知已经是三更过半时,项羽胸中不由更是怒火熊熊,低声骂道:“李爻匹夫,都快四更了,怎么还不动手?再不动手,天就快亮了!”
“大王,耐心再等一等。”旁边项庄低声说道:“汉贼守卫得太过严密,城上一直都有士卒在来往巡逻,他是很难有机会动手。”
无奈的叹了口气,项羽只能是一边暗暗决定把准备给李爻封赏减少一半,一边咬着牙齿继续耐心等候,然而时间虽然一直都在一分一妙的缓缓流逝,李爻事先说好的城中火光却始终都没有出现,相反的,倒是荥阳城里逐渐传来了雄鸡报晓的声音,宣告着这个夜晚即将过去。
最后,被冻得喷嚏不断的西楚军将士一直潜伏到天色微明,荥阳城里都始终没有任何动静,更别说是有人悄悄偷偷打开城门,迎接可怜的西楚将士进城。
天色全明时,项羽亲手揪起了昨天过河送信的李爻信使,铁青着脸怒吼质问,问李爻为什么耍了西楚骑兵一夜都没有开城?李爻的可怜信使却是连连磕头求饶,一口咬定说自己也不知道原因,还壮着胆子恳求项羽答应让他回城,当面去问李爻为什么言而无信?
项羽毫不犹豫的一剑斩落了那名倒霉信使的人头,除了命令士卒抓紧时间赶造攻坚武器外,又铁青着脸大声发誓,说是破城之后,必然处死荥阳县令李爻满门,以雪昨夜被他戏耍之辱!为几百名被活生生冻出感冒的西楚将士报仇雪恨!
就连血脉相连的项庄都不敢忤逆正在气头上的项羽,仅仅只是向项羽提出建议,说道:“大王,谨慎起见,我们最好还是分出一支军队东进接应河南王,让他尽快把军需辎重押送到前线给我们立营,不然的话,再这么露宿下去,我们的将士恐怕会被冻病更多。”
项羽这次没有再回绝项庄的良言相劝,当即就命令丁固率领一军从来路返回,全速东进去接应押送军需辎重的司马军队,同时催促士卒抓紧时间抢造飞梯,打算只等司马的军队到来,马上就向汉军发起进攻。而在此期间,兵力和士卒战斗力都不及西楚骑兵的汉军周叔所部主力,也没有敢有任何动作,老实躲在广武大营里与西楚军对峙。
让项羽意外,才刚到了下午时分,丁固就派遣信使匆匆返回荥阳城下与项羽联系,项羽心中焦急,见面后还抢着问道:“怎么样?河南王押送的军需辎重,到那里了?”
丁固的信使表情沮丧,哭丧着脸回答道:“大王,你听了可千万别生气,昨天傍晚的时候,河南王的军队和汉贼钟离昧所部交战于酸枣西郊,结果河南王的军队大败东逃,他押送的粮草、军需和辎重,全都被汉贼军队缴获,已经没办法再送来交给我们了。”
“什么?!”项羽直接跳了起来,一把揪起丁固派回来的信使,独目中怒火熊熊,狂吼道:“司马是干什么吃的?他的军队比钟离昧匹夫多出一倍还不止,怎么还吃了败仗?这怎么可能?!”
项羽是真不敢相信司马会吃这么大的败仗,在濮阳与司马短暂相会时,李左车曾经明白告诉过项羽,说是汉军钟离昧所部和河南军一样,同样也是一支七拼八凑起来的军队,因为此前在南阳几乎丢光了所有主力的缘故,钟离昧所部队伍里的关中新兵数量众多,还收编了许多河南军降卒,整体战斗力不如其他的汉军部队,司马也表示说自己有把握对付得了钟离昧,所以项羽才敢放心绕过酸枣西进,让司马独自应对汉军钟离昧所部,这会司马突然吃了一个大败仗,还把军需辎重给丢了一个精光,项羽当然是不敢置信。
“钟离昧那个匹夫太狡猾了。”丁固的信使哭丧着脸介绍道:“他在出击之前,自己把他的营地全给烧了,不留半点退路,逼着贼军士卒拼命猛攻,贼军士卒个个以一当十,河南王招架不住,所以就被打败了。”
言罢,丁固信使又赶紧补充道:“不过大王放心,钟离昧匹夫也只是惨胜,他的军队是差不多拼光了一半才勉强取胜,虽然抢走和烧毁了我们所有的军需辎重,但是也没有办法再打下去了,现在还主动躲进了酸枣守城。”
一把将丁固信使摔出去好几丈远,项羽红着眼睛只是咆哮,“杀的贼军士卒再多有什么用?本王现在是要军需辎重,只要军需辎重!没有了军需辎重,本王这一场仗怎么打?怎么打?!”
“兄长不必担心。”项庄赶紧说道:“敖仓的东面还有卷县和阳武两座城池,那里的贼军士卒稀少,我们只要先拿下这两座城池,马上就能缴获足够的粮草军需,我们不必担心会有断粮的危险!”
项羽懒得理会项庄,只是大声吼叫,要求西楚众将立即报告现在造出了多少攻城武器,得知已经造出了两百来架简易飞梯后,项羽还又马上转向荥阳城墙,盘算能否凭借现有的攻城武器直接拿下荥阳城?
也还好,项羽别的事不行,打仗却是天纵奇才,西楚众将提心吊胆的等待了许久后,项羽还是大吼了一声,道:“把飞梯带上,过鸿沟,先把卷县和阳武拿下来再说。”
生怕项羽下令强行攻城的项庄和西楚众将一起长松了口气,然后项庄还又忍不住说道:“阿兄,你吓死我了,小弟还真怕你不管不顾,直接下令攻打荥阳城。”
“我又不是傻子!”项羽黑着脸呵斥道:“荥阳这么坚固,城里又肯定守城物资充足,光靠两百来架飞梯,没有其他的攻城武器,怎么可能拿得下来?还有,谁说我一定要先打荥阳了?”
言罢,项羽又吼道:“还楞着干什么?马上走,先拿下卷县和阳武,缴获到城里的军需辎重,然后再回来找汉贼算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