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该死的汉贼!不出本相所料,果然来了!”
收到汉军偏师在白马津渡河北上的南线急报时,已经铁了心站在西楚军一边的赵国权相张耳并没有任何的意外,因为早在知道河内西楚军被汉军歼灭时,张耳就已经可以肯定,荥阳战场上的汉军主力只要能够稍微腾出手来,铁定会出兵邯郸,从背后捅自己一刀,以报自己之前几次三番背叛汉军的大仇。
后来再得知项羽亲自率军返回西楚腹地平叛,麾下主力又已经在恒山郡和汉军周叔所部打得不可开交,张耳也更加的百分之百肯定,汉军绝对会在近期内分兵北上,既找自己报仇,也为目前处于下风的汉军北线偏师分担压力,所以收到了南线告急的奏报后,张耳不但没有半点奇怪或意外,相反还感觉轻松了不少——反正躲不过,早点来了还省得天天提心吊胆。
以信陵君后裔魏无知为首的张耳幕僚团也是如此,同样没有感觉任何的意外,魏无知还向张耳进言说道:“恩相,汉贼分兵北上攻打我军南线,必然冀图速战速决,又欺我军主力尽在恒山,极有可能轻装急进,力争杀我军一个措手不及,恩相此前虽有周密准备,但是为了谨慎起见,我们最好还是从恒山抽调一军南下巨鹿机动,以防万一。”
“言之有理。”张耳十分赞同魏无知的提议,说道:“我们虽然紧急征召了一批军队部署在漳水一线,汉贼很难突破,但紧急征召的新军毕竟战力不足,是不能把所有希望寄托在他们身上,也是得尽快从北线抽调一支军队南下应变。”
言罢,早就仔细考虑过应变计划的张耳立即颁布命令,让自己的爱将张魇、陈泽立即率领本部军队南下,赶来巨鹿侯命机动,魏无知听了有些担心,忙问道:“恩相,北上汉贼足足有七万之众,张陈二位将军麾下的军队却只有三万余人,只调他们南下,是否有些兵力不足?”
“不能一下子从北线抽调太多的军队。”张耳摇头,说道:“一是抽调了太多的军队南下,北线汉贼肯定会明白他们的援军已经在大举北上了,更加坚定他们坚守待援的决心,二是没有我们的主力顶在北线,楚齐二军有可能会生出私心,不肯卖力作战。惟有只抽调我们的部分军队南下,北线汉贼才会摸不清楚我们的虚实,我们的盟友也会认为我们南线问题不大,放心的全力进兵攻打北线汉贼。”
说完了,张耳又微笑说道:“再说了,我们也没有必要抽调那么多军队南下,当年暴秦四十万大军都打不下巨鹿,区区七万汉贼当然更别想威胁到我们的国都安全。还有,西楚王的后方虽然生变,但是以他的兵强马壮,扑灭后方叛乱不过是举手之劳,肯定会很快又回师中原战场,到时候汉贼主力吃紧,就肯定得召回他们的北上偏师,我们就更不用有任何的担心了。”
见张耳如此自信,魏无知也不好坚持,只能是改口问起南线如何应敌,张耳则十分轻松的答道:“汉贼偏师大举北上,安阳和邺县当然是肯定很难守住,好在那两座县城并不是很重要,就算丢了也影响不大。所以不必理会安阳和邺县,叫范骜全力守卫漳水防线,防范汉贼轻装直取巨鹿,等张魇和陈泽的军队南下到了巨鹿,我们再重新部署南线防御。”
张耳的决定让安阳和邺县两地的百姓躲过了一场兵火之灾,汉军的北援大军抵达了这两县城下后,连配重式投石机都没有浪费力气赶造,直接就用临时赶造的简陋攻城武器,轻松拿下了这两座赵国县城,继而兵临漳水河畔。张耳对此也毫不在意,同时收到了他的命令后,张魇和陈泽二将也率领着三万五千左右的赵军南下到了巨鹿侯命,张耳闻报大喜,立即召见陈张二将,亲自向他们面授机宜。
“二位将军辛苦了,但是军情如火,二位将军还不能休息,必须立即继续南下,到邯郸去准备迎敌。”
开门见山的说完了自己的要求,张耳又叮嘱道:“二位将军到了邯郸后,只许守卫营垒城池,千万不可冒险决战。汉贼的军队是出了名的不擅攻坚,你们只需要坚壁不战,他们就肯定很难把你们怎么样,然后你们只需要坚持一段时间,让汉贼军队心浮气躁,急于求战,本相自有办法引诱汉贼分兵北上,直接来打巨鹿,然后你们再见机行事,或是乘机发起反击,或是设法切断汉贼粮道,我军攻破南来汉贼,便可易如反掌!”
张魇和陈泽一起答应,然后张魇又有些担心的问道:“恩相,从巨鹿到邯郸就算轻装急行,最起码也要两天时间,如果汉贼抢先突破了我们的漳水防线,提前赶到了邯郸,末将等当如之奈何?”
张耳放声大笑,说道:“二位将军,你们要信得过我们守卫漳水防线的范骜将军,本相早已对他有过明白交代,让他全力守卫渡口,阻拦汉贼军队渡河北上,就算他最终还不是汉贼偏师的对手,给你们争取到足够的时间肯定问题不大。汉贼除非是分兵轻装奔袭,否则就绝对没有任何把握抢在你们前面抵达汉贼,如果汉贼真这么做了,以你们二位将军的能力,攻破汉贼的轻装奔袭之兵,还不是手到擒来的事?”
张耳也的确有这个骄狂的本钱,两天后,当张魇和陈泽二将率军赶到邯郸城下时,不但没有看到汉军的一兵一卒,相反还收到了赵军大将范骜从漳水渡口送来的准确消息,说是汉军偏师依然还在漳水南岸收罗船只,连一次抢渡作战都还没有来得及发起,张魇和陈泽二将闻报更是大喜,赶紧统领军队进驻名城邯郸,深沟高垒坚壁清野,耐心等待汉军北上来啃邯郸这块硬骨头。
汉军偏师这一次的动作确实是慢得可以,轻松拿下了漳水河畔的邺县小城后,汉军偏师足足在漳水南岸准备了六天时间,收集到了足够多的渡船,也顺便收编了被俘投降的邺县守军,然后才十分从容的发起抢渡作战,还因为时处夏天,河水上涨,没有冒险从水流遄急的河段渡河,选择了在水流最慢的河段渡河,正面攻打赵军全力坚守的渡口阵地。
这也是汉军偏师北上后打的第一场硬仗,汉军将士才刚开始登船,漳水北岸的赵军弓箭就如同狂风暴雨一般连绵不断,把汉军将士压得难以抬头,只能是以盾牌护身摇橹划桨,冲击北岸码头,然后汉军将士在付出了不小的代价后,才刚靠上北岸,赵军士卒马上就大举冲锋,妄图把汉军将士重新赶回漳水南岸。
还好,担任开路先锋的汉军将士全都是精挑细选出来的精锐强兵,战斗力相当靠得住,即便是仓促迎战,汉军前军也依然守住了河岸阵地,保护住了后军的登岸道路,还不管赵军将士如何冲击猛攻都依然不动,先后多次打退赵军进攻,成功坚持到了汉军的第二轮和第三轮渡河军队登上漳水北岸。
见情况不妙,受命守卫漳水渡口的范骜只能是让军队敲响战鼓,亲自率领一万多赵军发起总攻,妄图靠着兵力优势歼灭汉军的过河之军,汉军将士则咬牙硬撑,一边凭借血肉之躯结阵保护渡口,一边继续掩护后军渡河,足足硬扛了赵军将近两个时辰,好不容易才撑到近万汉军渡过漳水,逼得赵军被迫放弃进攻,撤回渡口北面的营地守营。
再接着,汉军并没有急着向赵军营垒发起进攻,而是先搭建起了浮桥,保护着汉军偏师主力全面渡过漳水立营,然后仍然没有急着展开攻坚,选择了分兵砍伐木材,打算先赶造出足够的攻坚武器,然后再攻打赵军的营垒。
不过这场仗并没有打起来,因为赵军范骜所部已经为北线援军争取到了足够的时间,为了保存实力,不让汉军把南线赵军各个击破,漳水防线被汉军突破后的第二天晚上,事先得到张耳交代的范骜就主动放弃了漳水北岸的营垒,带着他麾下不到两万的新军连夜撤往邯郸,汉军斥候发现这一情况后,郑布虽然也有派军出兵追击,无奈赵国军队溜得实在太快,汉军追兵仅仅只是追上和重创了赵军的殿后军队,并没有伤到范骜军主力。
大部分的范骜军顺利撤回邯郸战场后,邯郸战场上的赵军也达到了五万左右,虽然在整体实力上还处于下风,可是用来守卫邯郸坚城却已经绰绰有余。这一情况被报告到了张耳面前后,张耳当然是十分欢喜,除了去令张魇和陈泽等将,让他们全力守卫邯郸之外,又迫不及待的叫来了巨鹿守将之一的赵将刘间,命令他出面向汉军偏师诈降,佯称要向汉军偏师献出巨鹿城池,引诱汉军分兵来打巨鹿,乃至绕开邯郸直接来打巨鹿。
为了取信于汉军,张耳还十分大度的让刘间向汉军偏师献上了赵军的巨鹿军情和城防地图,吃着张耳赏赐的俸禄,刘间也不敢不从,只能是马上答应。结果旁边的魏无知却提醒道:“恩相,是不是太着急了?汉贼军队现在都还没有抵达邯郸城下,没有必要这么快就派人出面诈降吧?”
“一点都不急。”张耳自信的冷笑说道:“汉贼狡诈,肯定不会轻易相信我们的将领主动请降,即便生出贪念,也一定得反复试探之后才有可能吞饵,所以最好的办法是尽快派人出面诈降,先让汉贼看到希望,然后再布置假象,我们才有希望引诱汉贼分兵或者绕开邯郸,冒险来打巨鹿。”
赵将刘间派出的诈降信使南下与汉军取得联系时,行进缓慢的汉军偏师才刚刚抵达邯郸城下,闻知有敌将主动遣使请降,郑布和李左车等人当然是马上在第一时间接见了赵将刘间派来的使者,不过在看完了刘间的请降书信后,李左车并没有轻下决断,而是先仔细向刘间使者询问了巨鹿敌情,然后才让卫士把刘间使者暂时带走,与郑布仔细商量此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