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队中的这些带头的掌柜们都是跑商的老手了,王烈带回来的消息并没有给他们带来太多的忧虑。除了护卫们把各自的武器摆放的更加趁手一些,车队的长度收紧了些以外,他们就再没其他任何额外的事了。
王烈把弓从弓囊里取出来,背在身上,又正了正腰间箭囊的位置,才向旁边的刘老六问道:“六叔,这草原上的匪人很多吗?”
虽然他出钱找关系帮着李臻拉起来一支商队,但他自己是从来没有走过商路的,因此对这一类的事情很是上心。
刘老六在车辕上磕干净烟袋锅子里的灰烬,仔细的重新装上烟丝。又取了根细木条在车子上的暖炉里点着,把烧着的木条凑到烟袋锅子上,嘴里叼着黄铜做的嘴儿使劲的嘬了几口,青色的烟就一点点的飘了起来。
他眯着眼吧唧吧唧的抽了几口,惬意道:“早十年以前,从金城到玉门关这条道一直不怎么太平,上面海子边上与积石山脚下的那些羌人时不时的就要下来劫掠一番。宝光四十年的时候,大都护三战三捷,将那些羌人几乎打散,这西行之路才算是安定下来,我等这般小户才不用提着脑袋跑商。”
“这么说这一路上会很安全了?”王烈轻轻拨弄弓弦,脸上略有失望的样子。
刘老六见他的模样便知道其心中是如何想的,他抽了口烟略作沉吟,劝道:“小郎君可莫要被那些只知道搬弄口舌的说书之人糊弄了,这草原之上可没有什么话本故事里的快意恩仇,这里只有与财货有关的你死我活罢了。”
王烈本意也不是想和羌人马匪之流玩什么古代版的绝地求生,不过是为了了解更多草原上的规矩而找个话头罢了。听得刘老六如此说,便追问道:“此话怎讲?”
刘老六含着烟袋嘴嘬了一口,却发现锅子里的烟丝一会儿没吸就要灭了,便转身去到袋子里摸细木条出来。
王烈见状从袖口里取出一个掌心大小的银盒子,盒子的侧面用胶粘了一层细沙。他从盒子里面抽出来一根不过寸许的小木棍,然后将木棍上裹着东西的一头抵在细沙面上划过,那木条嗤的一声便燃了起来。
刘老六眯着眼睛把烟袋锅子凑上去点燃里面的烟丝,不大的眼睛发亮的盯着王烈手中的盒子。
他抽了口烟,夸赞道:“小郎君使得这东西倒是新奇,老朽我行商数十年从未见过这等方便的火折子,可否借与老朽一观?”
王烈把盒子抛过去,不甚在意道:“这有何妨,不过是个引火用的物件罢了,若非此次出门时匆忙了些,只带了这一盒在身上,便是送给六叔一盒也无甚要紧。”
刘老六接过盒子,左右打量着答道:“君子不夺人所爱,老朽怎能贪图小郎君的东西。”他打开盒子,小心翼翼的取出一根木棍儿看了看,又凑到鼻端轻轻嗅了嗅,心中一动,貌似随意的问:“小郎君可知此物如何会划之便着?”
王烈一翻白眼儿,戏谑道:“六叔说的甚么糊涂话,我怎会知道这等事情,便是积年的老饕也没必要去学如何杀猪吧?”
刘老六被这话噎的够呛,讪讪的笑了笑,又将手中的小木棍放在鼻子前闻了闻,才将之塞了回去,还给了王烈。
王烈骑着马,余光看着刘老六的做派,心中一阵窃笑:“这老家伙果然滑头,他定然是闻出来硫磺的味道了,估计跑完货就得偷着自己试试仿造。嘿,你这老小子若是能自己弄出来氯酸钾,小爷这姓就倒过来写!”
提起氯酸钾,王烈就回忆起自己那两年不堪回首的“炼丹”生涯,在这个要啥没啥的时代,做一盒火柴就跟做原子弹似的。
他倒是把火药弄出来了,除了年节的时候增添了些许乐子以外没有任何其他的用处。没有大量合格的钢铁作出炮管枪管,就做不出威力足够的枪炮。
神臂弓一射两百步,神机弩一射超过六百步,令旗一挥箭如雨,穿着铁甲都会被射成筛子!还要那连只狗都打不死的鸟枪作甚?
再说,他用背上的两石弓可以轻松射中两百步以内的目标,单人骑射足够用了。
正神游间,却听刘老六又问:“小郎君可知道此物从何处可以购得?老朽等人常年于野外风餐露宿,这生火之事向来比较烦琐,若是有此物,当是方便许多。”
却听王烈有些不耐道:“此物是亲友所赠,烈也不知从何处购得,或许京中有人发卖也不一定。我说六叔,咱们不是在说这商道上的匪类吗,怎地在这火折子上搅起来没完了。”
“啊?哦!对对对!你看我,这人上了年纪就容易忘事跑题,咱们接着说这商道的事。”刘老六干笑几声,又抽了口烟,终于把话题重新转了回去。
他持着烟杆儿朝着周围空旷的原野一划拉,说道:“小郎君观这草原如何?”
王烈有些不明所以,只是答道:“辽阔无边,荒无人烟。”
刘老六一拍大腿,道:“没错,小郎君一言中的,重点就在这无边无际与荒无人烟上!”
他再抽了口烟,继续道:“朝廷连年用兵,将匈人赶到了漠北更远的地方,那些羌人也被杀的躲进高原的深处不敢下来,把这西行的咽喉要道完全掐在手里边,这往西方行商的人也越发的多了。
不过,这行商的人里面可未必都是咱们这班安分守己的百姓,那些往昔里趁着此地混乱打家劫舍的匪徒被官兵追的没了生意,摇身一变也干起这跑商的买卖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