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新助进万州城时,因为身上背着刀,便被留下多盘问了几句,好在他都能一一化解。进城后,又骑马走了差不多两个时辰,才到达郑阳县。
他特意绕到陈宅正门前看了看,只见大门紧闭,守门人早已不知去向。昔日门庭若市,如今门可罗雀。他虽不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却仍旧免不了感叹一声。
看着天快黑了,他又策马向郊外走去。
云凉山下,敬雨河旁,两座新坟尽显凄凉。
陈家是一个大家族,本来有祖坟,但是族人嫌弃陈金隆夫妇二人身负“盗贼”的罪名,不允许他们葬入祖坟,更不允许牌位进陈家家祠。
他们唯一的儿子陈茗初今年才十七岁,肩膀略显稚嫩。他因为在太平镇的明盛武馆习武,而躲过了这一劫。事后县令念他年少,对父母所做之事并不知情,便没有追究他的过错。
他收到消息赶回来后,看到父母的尸身还放在县衙里面,于是忍着悲痛,联络了外祖家的亲戚来对抗陈家人,但终究没能胜出。已到夏日,父母不能长时间不下葬。没办法,他只能在几个舅舅和表哥的帮助下,把父母暂时安葬在这里。
已经七天了,他一直守在父母坟前,未曾离开。但是,他也只准备守这七天。明天一早,他就会去万州城,听说杀死父母的刽子手还在万州,他要去找他,为父母报仇。
虽然他才习武半年,也没有什么独门绝技,但是他绝不能让父母就这么枉死。他跪在父母坟前,眼中迸发出两道强烈的、带有恨意的光来。
听到有马蹄声传来,他起初以为是路人,直到那声音在他身后停下,并且有人下马向他走来,他才回头。
“师傅!”他擦了擦脸上的泪水,站起来迎上去。
来人正是邱新助,他是特意为弟子的事而来,总算在天黑前找到了他。他先走到他父母的坟前拜了拜,看到坟前连个墓碑也没有,便知这几日他这个弟子都遭遇了什么。
“我已经查清楚了,”陈茗初对师傅说,“一个月前,有两个盗墓贼盗了恒王妃的墓,盗走不少珠宝。但不知为何,恒王并没有宣扬此事,而是在登基后才派人出来暗中调查。我父亲也不知那是脏物,只怕他那个珠宝商朋友也不知内情,所以才将它买下送给我母亲。没想到竟因此丢了性命。”
邱新助抱住弟子的肩膀,让他在一边坐下,然后才对他说:“因此丢了性命的,不止你父母二人。这几日你大概一直守在这里,还不知万州城那个珠宝商因为听说了你父母的事,便组织一帮人要为你父母报仇,结果不但自己丢了性命,还害死很多兄弟,家人有的被下狱,有的被流放。”
听到这里,陈茗初如何还能坐得住,他站起来,手握长剑,恨不得马上就找到那个杀人凶手,将他碎尸万段。
“茗初,我此番前来,就是想告诉你,凡事既出必有因,希望你能冷静下来好好想一想,不要因为一时冲动做出不可弥补的憾事来。”
陈茗初明白师傅的意思,但他不是局外人,无法做到完全冷静。“我知道我资历尚浅,现在报仇就等于去送死。可是父母之仇不共戴天,不报此仇,叫我以后如何安心?”
邱新助也站起来,仰望天空,看着天边的最后一抹云彩慢慢消失。他转身对陈茗初说:“你现在还小,所谓‘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你不妨给自己立个‘十年之约’,这十年间刻苦习武,不断修身、修心。十年后,你既有了在乱世中安身立命的本领,又有了更加成熟的思想,那时再报仇,岂不比现在容易得多?”
陈茗初看着师傅,良久才点了点头。虽然他只跟了师傅半年,但是从师傅身上学到的东西比过去的十几年都要多。可以说除了父母,师傅就是他最敬重的人。师傅的话,他自然会听。
“可是,我如果就这样跟师傅走,会不会连累师傅?万一他们哪天又杀回来,发现我正在明盛武馆习武,会不会……”
“放心吧!”邱新助双手拍了拍他的肩膀,“皇上派来的人想必不是草包,他很容易就能查出来你父母和盗墓贼不是一伙的。虽然让他认错受罚是不可能,但他的目标只在盗墓贼身上,不会注意到你。况且,就算情况真如你所说,你叫我一声‘师傅’,我就不可能袖手旁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