鲁昭公二十年发生的最后的大事件就是子产去世。
年末之时,身患重病的子产把子大叔召来,对他说:“我死之后,夫子必然会接替我的职务。我听说只有品德崇高的人才能以温和的方式治理国家。我没有德行,只好采用严厉的法度。严法就像烈火,宽德就像湖水;民众畏惧烈火,所以极少因玩火而死;水性柔弱,民众喜欢狎戏,结果淹死在水中的人数不胜数。国民虽然对我多有怨言,但是我死之后,你仍然要保持对民众的压力,否则郑国将乱。”
伟大的子产第二天便去世了。孔子收到噩耗后不禁痛哭流涕,称子产为“古之遗爱”。郑人的心中真是五味杂陈:子产在郑国是位争议巨大的人物,支持他的人称赞他忠于社稷、公正无私;反对他的人指责他倒行逆施、与民为敌。但是所有人都称赞他的廉洁和正直,没有一个人说他中饱私囊、腐化堕落。
子产在世时对赞扬他的人没有给予好处,对指责他的人也没进行报复。不可否认的是,尽管郑人对子产褒贬不一,子产却开创了郑国的极盛时代;在他执政时期,郑国的官员最勤勉尽责,政治也最清明;而失去子产之后,郑国便开始走向衰落。
子大叔升为正卿,这位君子生性宽厚;子产在世时,他与子产的争执就从没间断过:他总是抱怨子产制定的法律过于苛刻,执法过于严格;并称人民将无法忍受,恐怕会揭竿而起。子产去世前虽然对他说了以严法治国的道理,但他却将它当成了耳旁风。
子大叔就任后,前来要求他取消酷法的人络绎不绝;人们露出身上的伤痕,哭诉生活之艰辛、受到的伤害之巨大。
子大叔抹着眼泪取消了一些法律,代以宽厚的政令,以为如此便能稳定政局。但是令他始料不及的是,郑国很快冒出来众多的盗匪流寇;盗贼横行乡野,白日里公然抢劫,杀伤无辜者无数。
驷歂(驷带的儿子)对他人抱怨说:“托游吉大人的福,新郑已经成为天下犯罪者的天堂了!”
子大叔这才理解子产话中的含义,他追悔莫及,说道:“我早遵从夫子的教导,就不会发生现在的情况!”。
当时新郑郊外有一片巨大的胡泊沼泽地带名叫“萑苻之泽”,萑苻由多个湖沼和湖中岛组成,其中植被茂密,水道复杂。郑国最大的犯罪集团就聚集在那一带。
子大叔决心改变这一切,用猛药来治重病。他派出一些精干的斥候打入犯罪集团内部,又收买了一些叛徒。时机成熟之后,子大叔便在内应、间谍的接应下,率军一举消灭了犯罪集团。之后他又恢复了子产在世时的法律,新郑的犯罪率这才下降到从前的程度。
孔子说:“善哉,善哉!政令温和则民心轻慢,轻慢就应当用严法来纠正;政令严苛则伤害民生,害生就应当息民养生。宽猛相济,则政通人和。《诗》说:‘民亦旁止,汔可小康。惠此中国,以绥四方。’说的就是施政要温和;‘无纵诡随,以谨无良。式遏寇虐,憯不畏明。’说的就是纠偏要以猛;‘柔远能迩,以定我王。’说的就是以宽猛相济来和国政。《诗》又说:‘不竞不絿,不刚不柔。敷政优优,百禄是遒。’说的便是和于大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