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臣死罪!”章淳这个时候可管不了太原那么远,眼下自己真是火烧眉毛,当日自己怎么就那么傻,说什么夏州驻军不过骚扰而已这样的蠢话!“臣以为,定要追究曾布之责,此人指挥失当,河东大军南北转战导致辎重散落,又兼军情不明,竟让辽国叛贼得手,此次会战败兵,形势危如累卵,还请穷治其罪,以正天下人心。”
王岩叟怒不可遏:“休要胡言!曾布之事自有圣裁,你章淳莫非想逃脱罪责吗?那日若非你判断失当进上谗言,我朝大军又如何会集结在晋州?以致转战千里,疲累不堪,为敌所趁?”
高太后却是不负女中尧舜之名,此时虽然白发苍苍,确依旧对形势有清晰的头脑,她心中冷笑,章淳之流定要将来定要铲除,现在却不是时候啊!一拍身侧的扶手,喝道:“此时不是追究责任的时候!太原若失,东京危矣!诏,除刘挚尚书右丞,代行枢密院事,除兵部尚书王存尚书左丞,即刻集合京师禁军,至晋州沿汾河北上,救太原!”
“远水难救近火啊!臣以为还有更好办法。”新任的门下侍郎韩维仔细斟酌着用语:“当年太宗皇帝有圣断曰:定都汴梁,我大宋恐两百年不得安宁。臣擅自以为,东京地处平原,虽有漕运之利,然无险可为屏障,是故蛮夷每犯边境,皆引得朝廷震恐不安,若依当年太宗皇帝之见,迁都洛阳,山河拱卫之处,则无忧矣!”
此言一出,满殿大哗!当年宋太宗曾多次提出迁都洛阳,从军事上的防卫来说,洛阳绝对是个好地方,四面关山险阻,又有洛水于其间,实际上以宋朝的疆域来说实在是定都的好场所,不容易受到北方游牧民族的威胁。但是汴京位于大运河上,漕运有着巨大的商业利益,对北部经济的发展至关重要。所以很多人虽然明知洛阳更安全,也舍不得汴京失去京城的身份,以致于汴京日渐繁华,现在更是无法割舍。是以近百年来,朝野之间关于迁都的争议从未断绝。此时韩维突然提出这个说法,迁涉到很多人的利益,若在平时倒也罢了,多半不过是争论完了什么事也不会发生,可这个时候太原的威胁近在眼前,如韩维所说远水难救近火,朝廷急起来真的迁都可就未必了。
顿时赞同者看到了希望、反对者感到了危机,各派的立即跳出来大声辩论,引经据典相互佐证,一时间朝堂之上竟把太原放在一旁,争论起到底哪里才是良都的事情来。
高太后哭笑不得,这帮人简直不可理喻啊!所谓皇室与士大夫共治天下,乃是大宋朝历代信奉的理念,可是值此非常之时,这帮人不思如何战胜敌人,竟想起迁都来,真是郁闷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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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天前的楼烦。
“相国大人!”李缓对梁乙逋最近的推进速度感到忧心忡忡:“我们的战线实在太漫长了!粮草从夏州到麟州,再从麟州到这里,中间跨越的范围恐怕和半个夏国都差不多了!就算有骆驼运送,也支持不了很久。”
梁乙逋笑道:“大将军此虑甚善,正因为如此,我等方要速战速决,只要太原为我所得,咱们便可高枕无忧啊!”
梁乙逋停了片刻,又道:“随军辎重确实不多,我们是快了点,嗯!我已命耶律兄弟至各处征收夏粮,想来这两人在西京的时候抢掠成性,多少也能有所助益!”
李缓对此不抱希望:“宋国坚壁清野,就地征粮实不可行!还是要依靠粮道。几天中,据报宋军残部多次袭击粮队,相国大人还是要布置防范为好!而且,那日军中有报,一支奇怪的宋国马军成建制的跑脱了,几日间多次在我军后方出没,据说他们战斗力很强,人数超过千人,实在令人担忧。”
梁乙逋皱眉道:“本相自然有所布置,无须忧心,耶律兄弟除了征粮,还要负责扫荡各处宋军溃兵,至于那支宋国马军,下面问过俘虏,本相早已知晓,是兀声延征人!”
“哦?”李缓惊奇:“早听说他们投靠宋人,竟成了军吗?他们部族何在?他们可是对我大夏恨之入骨啊!”
梁乙逋:“看地图,部族在留山原,那处正好在我楼烦驻地西北部的山中,嘿!本相要正面进击太原,却也要防着这些背信弃义的家伙背后捅刀子。”
梁乙逋忽然诡笑起来:“本相焉能没有准备,想来那支马军极有可能回到留山原去,我已经派了嵬名锐率军前往,等着他们,然后再进剿留山原。”
李缓沉思片刻,大笑道:“相国真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啊!嵬名锐是仁多的部下,看来这攻占太原的万世盛名,相国独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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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翼这个时候当然不知道朝廷居然因为河东大军的惨败讨论起了迁都,他现在只想带着赐胡军跑到留山原。
事实上一开始杨翼很茫然,大军溃散的时候,赐胡军因为打垮了嵬名锐而得以快速的脱离了战场,那时夏军主力正在主战场上,其他小股部队追他们也追不及,所以损失并不太大。
当时杨翼一心想着跑,对于怎么跑心中还没有数。杨翼只对一个事情很清楚,那就是此时夏军正向太原挺进,如果回太原,一路上必然遭到夏军的追击,那条路是死亡之路啊!更何况曾布估计是会往那边逃的,夏人会不会早都有所布置,沿路设下了埋伏呢?
杨翼那时还想过南下晋州,但那边路途遥远,干粮不够啊!沿路老百姓估计已经逃个精光,剩下点老弱病残自己去抢别人口粮好像真不怎么做得出。
所以几天来,杨翼带着赐胡军在这片广阔的丘陵地带没日没夜的兜着圈子,希望能看清形势。结果几天下来形势倒是基本搞明白了,可他们的处境愈发艰难起来,一个是军中毫无辎重,携带在身上的干粮吃光了,找到几个空无一人的村庄也没弄到吃的。二来是夏军主力推进到了楼烦后,为了保障漫长的粮道,开始了对身后这片广阔地带中的宋国残兵进行扫荡,几天中,赐胡军遇到夏军小分队的频率提高了。
最后杨翼决定去留山原,想来那里地处太原北部的大山之中,世代无人打扰,又有胡人部族接济,都是自家人嘛!倒是暂时栖身之所,至于和太原之间夹着楼烦的夏军,将来似乎也可以作作文章。
“过了前面山梁下的树林,就快到留山原的高岭口了。”现在夜色正浓,一轮明月高悬在天空中。杨翼的部队举着火把行进在一处高地的道路上,这道路甚是平坦,半年来经过进出留山原的汉人修整,很舒服。夏夜的微风吹拂,马队将成片的鸟儿惊起,呼呼啦啦的飞出来,更是将远处的鸟惊起更多。
“停下!”杨翼勒住马,最近自己是不是很多疑呢?感觉这地方有点不对啊!
“张全柱,你觉得有什么不对吗?我看前面的那处密林两边都是高地,形状很像赵家村你打伏击的地方啊!”杨翼问道。
月光中的山梁下,黝黑一片的树林和两边黝黑的山体散发着神秘的气息。张全柱肚子很饿,不过他好歹也是军中老将,令附近的人熄灭手中火把,在月光中盯着山梁下的密林看了一会,忽然惊道:“定有埋伏!”
杨翼问:“何解?”
张全柱沉吟道:“一是这处乃是埋伏之良所,二来你看那些鸟,咱们在山梁上一路惊动,不知多少鸟儿连片惊起,竟没有往那边飞的,莫非那处的鸟儿早已经被人惊动过了吗?”
杨翼犹疑,过去还是不过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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