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屈离认真分析的时候,李亥耐心地凝神倾听,那张狰狞地刀疤脸上渐渐挤出了一丝欣喜的笑容,面容的沟壑逐渐扭曲变形,倒是有些别致的滑稽可爱。
“怎么了,李大哥?我说的有不恰当的地方吗?”屈离原本正专心说着,瞥见李亥有些异样,连忙问道。
李亥眼中竟闪过一丝泪光,慈爱地笑道:“没有,大公子,您说得很好!早听闻您天资聪颖,百闻不如一见,国相大人真是教导有方,将来必定是人中龙凤!”心里却暗暗感叹道,先帝啊!大皇子如此出众,您该安心了!想着往昔的一幕幕,李亥难以自控,“啪嗒”掉落下了泪水。
“李大哥,您哭什么?心里有什么事儿吗?”屈离甚是迷惑。
李亥连忙抬起仅剩的右手,拿自己脏污的袖口把脸上擦拭干净,欣慰地说道:“大皇子,哦不,大公子,我没事!”说完方才意识到自己仿佛又叫出了皇子一词。
“大皇子?李大哥,我已经说过了,我不是什么大皇子!我只是这相府内的大公子,皇子与公子,差别可大了您可别再这么称呼我,这要叫旁人听见,不得给我扣上个悖逆的罪名?”
闻言李亥并无多少触动,脑海里陷入了思索,方才来相府之前,赵俨又潜到铁匠铺中,与自己留下几番印象深刻的言语:
“李殿帅,这几日东平宫中便要有巨变,届时恐怕会牵连多人,连同君王、国相在内”
“钱氏一方与屈羽一方都有所准备,现在只等两边的人,谁先动手而已。我作为燕人,不在意哪一方得胜,只要于我燕国有利即可”
“重明军潜藏多年,如不设法引出,有朝一日恐怕又会成为我燕国心腹大患,我原本便是为此而来”
“我与那屈羽交谈过,原本想着他对大皇子有养育之恩,便暗示了他,但此人不懂变通,对这东平太过竭诚,届时我们一动手,恐怕也不能幸免。不管如何,李殿帅,是时候让大皇子知道真相了,你得重新得到他的信任。因为从现在起,你得时刻护卫保他周全,待此事过后,我们早日回燕国”
“李大哥?李大哥?您在想什么呢?”正在李亥沉浸自己的深思中时,屈离的几声急切的呼唤瞬间将他拉回了现实。
此时李亥已形神复原,又攥紧掌心,目光坚毅,如同下定了决心一般朝屈离一字一句地说道:“大公子,你可知我为何称您为大皇子吗?”
“李大哥,您又来了。我说过,我不是,对了,上次我就想告诉您,可别忘了,我们东平国早就去了帝号,王上的公子只能称作王子,而不是皇子,这是僭越——”屈离心生无奈,正要准备向李亥侃侃而谈礼法。
“因为您是大燕国的皇子。”李亥不动声色地打断道。
目瞪口呆之余,屈离心里嗔骂道,这大哥是不是认错了?怎么越扯越远我和燕国有什么关系?燕人野蛮无礼,欺辱东平,还杀了承嗣的父亲,早已不同戴天,难道这李亥是燕人?
“您是燕人么?”本能的反感,屈离此时已是按捺不住,甚至对李亥有些许改观。
李亥并未生气,举起茶杯把攥着,不卑不亢地仍是露着笑容:“我确实是燕人,但大皇子,您也是燕人——”
“打住。”
“您身上是否有一块贴身玉佩,自幼佩戴,几枚红斑点缀,上面刻有‘离’字,但好像是一块完整的玉佩对半剖开一样,左侧边缘十分粗糙,形同半月?”李亥自顾自地不紧不慢说道。
他怎么会知道得如此详细?屈离不由得心里惊恐,摸出自己那块,与李亥描述几乎完全一致的离字玉佩,掌心发汗,紧攥在手,竟说不出一句话。
李亥微微顿着下颌,看向屈离手中的玉佩,说道:“大皇子,我说的是否所差无几?”
“确实如此。您怎会知?”
“大皇子,可愿听我说个故事?一个与你我有关的故事。”李亥突然起身,右手先认真抚平布衫的衣褶,单膝跪下,行了一个极为标准的臣礼。
“别客气,您坐着说吧。”屈离深吸了口气,紧紧握着玉佩,凝视着眼前虽身体残缺、衣衫简陋却诚恳坚定、颇具风范的男子再度落座,但心里感觉此时的李亥好像换了个人似的,与此前并不相同。有了玉佩为证,多了几分信赖,对于李亥即将透露的内容,屈离也收拾好心神,做好了准备。
尽管此人身上弥漫着重重的谜雾,但仿佛已是到了揭开真相的时刻。
“大皇子,那是十五年前,也就是永宁十五年十二月初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