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顾也是一个男人,面对花轻凝这样一个美女不可能说毫不动心,他也想一亲芳泽双宿双飞,来一场春宵苦短。可他更明白,对方之所以如此,那不是看中了自己,而是看中了大明亲军都尉府北镇抚司锦衣卫张江。
又比如自己刚才夸奖花轻凝,虽出身风月,却有一颗仗义良善的心,对方虽然感动的一塌糊涂,但那并不是因为自己这句话有多么赤诚对方才感动的,而是因为这句话是出自官居五品手握重权的张江之口。
如果这句话换成一个寻常百姓来讲,只怕花轻凝多半只会一笑置之,毫不为意。
在何顾看来,这样一个身居奢华优雅之地的精致女子,是不可能喜欢一个带着一群饥民到处流浪的丐帮头子的,更无法忍受住窝棚钻山洞,每天只有一碗面条吃。
但何顾并不认为花轻凝这么做是错的,莫说现在这个荒乱世道,哪怕就是自己穿越前的太平盛世,不也同样是个笑贫不笑娼的社会么?
人类历来如此,交朋友总要实力相当,如果是实力远胜自己的那就再好不过,即使实力不如自己,彼此之间也总有几分利用价值。就好比车间主任不会跟车间工人交朋友,除非对方有一技之长;就好比马某云不会和你做朋友,除非你是某部委大员。
如果自己眼前贪慕美色,连哄带骗把人家睡了,那以后又如何收场?当冒充锦衣卫的事情败露,是杀人灭口,弃之荒野,还是拐带人口?以上无论何种,何顾都做不出,这突破了他的底限。
因此,何顾望着对方眼中的殷殷目光,呆愣半晌也只能长叹一声:“眼下万岁初登宝殿,朝廷局势不稳,天下灾情四起,在下还要为万岁奔波于江湖四海,万万不敢耽搁了姑娘。”
花轻凝听完这句话,只觉得心头一空,仿佛什么东西被剜去了一般,双手死死抓住自己大腿才没有歪斜下去。
何顾的这番话,在她心里却是另有一番别的想法。
大明朝极讲门当户对,即使是寻常家族也断然不能接受一个烟花女子进门,身为世袭世家的锦衣卫家族更是如此。花轻凝当然知道眼前这个‘张江’也存着这个苦衷,但虽然明知不可为,却总是忍不住开口问了。
开口的那一刻,她既懊恼于自己为何此时这般轻浮,却又始终紧紧抱着一线希望。当这希望破灭,登时从头到脚变得空落落的,仿如一颗浮萍般在水中越飘越远。
相顾无言。
花轻凝半晌才回过了神,强打精神道:“明日之约,小女子必然准时到场,若无其他事情,还请公子回了吧……”
何顾有心立刻告辞,但又担心女人心海底针,万一她明天不去,那自己的计划就要大打折扣。沉吟片刻躬身拱手,留下了一个话扣:“在下实是有苦衷在身,或许明日相见之时姑娘便见分晓。”
说罢,何顾也不再耽误,转身离去,留下花轻凝自己在那里琢磨什么叫明日便见分晓。
大门口处站着两个丫鬟,见何顾出来便把门开了,一阵悠悠的古筝之声忽然自街心传来。何顾好奇走出,却看见长街之上人头攒动,独独在花溪楼和对面的月影楼之间闪出了一条通道。
何顾顺着这通道向前看去,月影楼下的街前坐着一个姑娘,座下是一席厚厚的毯子,周围有四个丫鬟环伺,面前摆着茶几,茶几上有一香炉,一架古筝。
一双芊芊素手正在琴弦之上如鹤起舞,声声筝响犹如仙乐轻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