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几个老头瞬间呼啦啦躺在了地上:“横竖是不得活,你踩着我们过去,还死个痛快!”
近百名士兵一拥而上,将十几个老头抬起来放到了路边的田地里。又一阵冲撞散开了人群,军队得以再次缓缓前行。
何顾的脸色越发难看,并不是因为这些百姓胡搅蛮缠,而是这些人的无助让他联想到了前世的自己……
夜色渐渐降临,道路两旁还有稀稀落落赶路的百姓,但更多人已经无力赶路,他们数百人结成一群,在田野之间宿营,升起一堆堆篝火抵御严冬的寒冷,如此情况下,明年的麦子还能有多少收成实在难说。
道路旁偶尔会看见几具至十几具不等的尸体,他们不是死于饥饿和寒冷,也不是死于后金之手,而是倒在了溃兵和盗匪的刀下。这些人身上华丽的衣服和尸体旁被翻开的箱子可以证明这里曾经发生了什么。
逃荒的百姓们没人去注意那些尸体,仿佛那只是一堆路边的石头。寒冷的夜晚和疲惫饥渴早已把他们折磨的麻木不堪,空洞洞的眼神里没有半分神采。只有偶尔看见他们这些部队,瞳孔中才会蓦然爆发出愤怒与怨恨。
一群衣衫破烂的人忽然冲向了那些尸体旁的箱子,他们兴奋的翻捡着里面的衣服,然后胡乱的套在自己身上,带着一脸的满足雀跃而去。
何顾感觉好像又回到了两年前,那时的自己和这些百姓一样,每时每刻都挣扎在生与死的交界线上。不知道在那个时候,那些看到自己的达官贵人们,心中有没有升起一丝怜悯,是不是也是在心底的叹息中选择默默路过。
行军一直到子夜时分,一座县城终于在夜色中一跃而出,出现在视野之中。
何顾和杨嗣昌打马向前,紧闭的城门上刻着这座县城的名字——固安。
“我是霸州道杨嗣昌,奉诏进京勤王,深夜行军至此,劳烦打开城门使我部进城休整一夜。”杨嗣昌向城门上高声喊道。
随后,他的十几名亲兵一起以更高的嗓门把这句话一遍遍送上城头。直到上面传来一个不耐烦的声音:“喊什么喊,上面有令,为防后金诈城,盗贼劫掠,城门至京师解严不再开放!”
杨嗣昌无奈的看了何顾一眼,后者送给他一个微笑:“涿州城,我们也进不去的,是吧?”
杨嗣昌尴尬道:“涿州有我同窗,应当无碍。”
何顾大笑起来:“杨兄,我到底什么时候才能从你们嘴里听到一句实话?”
杨嗣昌知道何顾所说的‘你们’是谁,可他又能怎样呢?父亲能以几乎不要脸的态度给自己写那么一封信,证明事态即将败坏到无法收拾的程度……为人臣,为人子,当以忠孝为先……如果父亲需要这个何顾去立下一份军功,那自己即使死,也要完成这个任务!
何顾啊何顾,莫要怪我……你不能怯战,你必须北上京师勤王!
杨嗣昌的家军扎营在城西,辎重军沿城南永定河扎营,新焰军分三部以品字形将辎重军拱卫其中。野战军则驻扎在城北方永定河和大路中间区域。
一夜无话,至次日早晨,何顾正要下令拔营的时候,几路斥候同时来报,有鞑子骑兵数千名,自良乡出,正沿途劫掠,所行方向——我部固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