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响突然伸手按住弦槽,轻轻取过琵琶递给坐在他左首的绿诗。
“你是前太子身边的红衣卫头领‘鸣柳将军’柳碧萧的什么人?”他柔声地问白诗。
“她是我姑姑。”白诗端起酒杯,一口喝干,脸上木然,但溢出眼眶的泪水滴落,打湿了隆起的胸襟上。
“忘了她,小姑娘。”
“是的,忘了她。”白诗姑娘表情僵硬地说道。
“有必要找死吗?”他叹了一口气,道“这里龙蛇混杂,保不住就有朝廷的密探提缉混在其中监视各方动静,你居然大胆地我们面前弹奏禁曲,就不怕我们是密侦司的鹰爪孙狗腿子?”
“你们不是!”面容清丽地白诗姑娘动作优雅地抬手拭掉泪水,道:“午间有一位爷前来预订了我们四位姐妹,给了我们一百两银子,特意叮嘱要我们好好招待你们。”
“哦!那位爷是谁?留下名号了么?”李响顿时大惊,心中疑云大起,他来燕回院本是临时起意,怎么可能会有人未卜先知?不但提前为他们预订了四位红牌粉头,还出手大方,预付了一百两银子之多。
这人到底是谁?能算到他的行为方式,只能是对他为人禀性极为熟悉的人。
他的朋友很多,但身家丰厚,随手就可以给出一百两银子这种豪奢做派的朋友却屈指可数。
“不知道,穿得体面,好像某个豪门大户家的少爷。他说,你们是他家乡的好友,不妨唱些特殊的曲子让你们欣赏。我表姑的诗,就是特殊的。她的另一首诗,绝命诗,绿诗姐谱的曲,你听,三朝元老两朝臣,尺蠖龙蛇叹屈伸,缩头胁肩公相责,金川门外迎新君……”
“噤声,不许再唱了!”他大惊失色,跳起来冲到门旁,猛地拉开门,冲了出去,神色警惕。
门外是灯光明亮的走廊,有不少侍婢丫鬟仆役下人往来各处花厅,没发现行迹可疑的人。两个从门前经过的十四五岁小丫鬟,被他突然冲出房间的动作吓了一大跳,互相抱在一起,几乎尖叫出声。
“白诗姑娘,你也不要命了?”他转身回到房间,关好门,这才呼出一口长气,道:“唱一曲轻松些的,要命的曲调以后还是少唱为妙。一旦惹祸上身,天下没人救得了你们。”
“李兄,这些诗曲是怎么一回事?”赵姓朋友并不紧张,饶有兴趣地问道。
“不可问不许问,喝酒,听曲,知道吗?”他郑重地说道:“我们还有大把的岁月可以挥霍,我不想看到你们被人捉去上法场砍头,不该打听的少听少问,这才是保命的金玉良言。”
“对啊!听歌。”瓜子脸的蓝诗姑娘将手中洞箫抵在唇下,声音甜美地道:“我们姐妹可以唱百余支南北小调儿。请四位爷聆听欣赏。”
琵琶和三弦不需用嘴,可以一面弹一面唱,四样乐器奏完过门小调儿,两位姑娘婉转的歌声荡气回肠:“对潇潇暮雨洒江天,一番洗清秋。渐霜风凄紧,关河冷落,残照当楼。”
“是处红衰翠减,苒苒物华休;惟有长江水,无语东流。”
“不忍登高临远,望故乡渺邈,归思难收。叹年来踪迹,何事苦淹留?”
“想佳人妆楼顾望,误几回天际识归舟?争知我倚阑杆处,正恁凝愁。”
乐器演奏的妙,小曲儿唱的更绝,自然少不了喝一声采。
从怀中掏出几张“通汇”钱庄的银票,放在桌上,李响起身和三位朋友告辞撤席。
四位姑娘看出他神色不对,也不敢询问,惊愕地目送他们出室,彼此对视,神色都不太对。
离开燕回院,李响步履加快,急匆匆的拐进最近的一条偏巷。
“李兄,看你神色不对,究竟是怎么一回事?”赵姓朋友和他并肩举步,忍不住发问:“你好像紧张兮兮,有此必要吗?”
孙姓朋友也问道:“你此来其实是想找‘不倒仙翁”伍修,人还没等见到就离开,岂不是白来一趟么?”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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