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彦已经习惯从包有才那里了解讯息,也越来越感觉到,有些层次的事情,并不是包有才能打听到的,比如这次被人砸了水车,包有才打听到和温家有关,但温家为什么会这样做,总是不得其解。
然而将事情和骆养性一说,这个锦衣卫头子当即笑着摇了摇头:“三娃,你是赶得不巧,朝中如今正为了是否在畿辅屯垦争论不休,温家和地方上的这些家伙,是怕你改良水田出了成绩,影响朝廷的决策,所以才会阻挠。”
李彦看到一旁的夏熙也点了点头,拿起酒壶给两人倒了一点番薯酒,端着酒碗想了一会,试图用这个时代的思维来理解这件事,可还是不得要领。
“还要请大哥、元望兄指点迷津,”李彦扬了扬酒碗:“若是改良水田得法,朝廷推动畿辅一带进行屯垦,温家这些地主应该受益才是,又何以会阻挠?”
夏熙和李彦碰了碰酒碗:“三娃,你想得简单了。”
李彦苦笑着摇了摇头:“小弟实在是想不出,这明摆着是有利的事情嘛!”
“哈哈!”骆养性得意地大声笑道:“三娃啊,终于也有你想不出的事情了,其实也简单,你想想看,真要是朝廷垦殖水田,兴修水利,这银子从哪里来?朝廷不可能拨出足额,必然要在地方上征收,还有河工需要的劳役,还不得由地方上分派?”
“这些乡绅可精着呢,有好处的事情,他们愿意,但要出银子,便万万不行,”骆养性对地方上的乡绅大加嘲讽,不屑一顾。
夏熙苦笑着端起酒碗:“也不怪他们顾虑。这银子出了,要真是能将河道水利整修好,将旱地改成水田。也就罢了,怕只怕那些官员胥吏上下其手,贪了银子还做不出事,那就是白折腾了。”
“何况,北方毕竟不同于南方,雨水多时,自然无妨;雨泽一欠。可就要绝收,北方近年来时有旱情,也不得不多作考虑。”夏熙解释道。
“原来是这样,”李彦笑着看了看夏熙与骆养性,两人显然没有将心思放在这件事上,但态度却截然不同,夏熙更多是站在北方乡绅的立场上,试图说明水田之法,未必就适合北地。
“拉倒吧!”骆养性端着酒碗。斜眼看向夏熙:“邸报上可抄了徐大人地疏折节录。也只是要开垦荒地。便是灾年绝收。也好过荒着吧?那些乡绅。还不是怕朝廷以屯垦为由。收了那些荒地?”
“荒地有主。朝廷自然不能凭空收了去。”夏熙平日待人温文尔雅。其实个性颇强。丝毫不让地看了回去:“便是这水田之法。那些支持者大多想借此减轻南方地赋税。却又哪里考虑到北人地利益?”
眼看气氛有些不对。李彦连忙端起酒碗:“朝廷地事情。自有那些大官们去管。咱兄弟还是喝酒。”
放下酒碗。李彦拿起筷子捅了捅一块红烧猪肘。微微一笑:“别人地事咱不管。可咱地事情也轮不到别人来管。赶明个儿。咱就开闸泡田。大哥。你说呢?”
“好。有豪气!”骆养性也微微一愣。想不到李彦知道地方地乡绅会抵制。还要做这样地事情。要说那三十亩地。也是在算不了什么。
“三娃。咱们是兄弟。你做什么。大哥都支持。大哥再调给你一个总旗。该怎么做。就怎么做。敢不给俺兄弟面子。就是不给俺面子。”骆养性哈哈大笑。端起酒碗。示意李彦一起干了。
“三娃,你这是何必?”夏熙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问道:“怕是温家等士绅不会善罢甘休。”
李彦这次倒了半碗酒,倒入喉中,只觉得火辣辣地,浑身发热,气血上涌,将酒碗狠狠按在桌面上,微笑着大声说道:“人生一世,疏忽百年,当然要做自己认为正确的事情,任而东南西北风,千磨万击还坚韧,怕他做甚?哈哈!”
本来,李彦觉得要是温家顾忌他改良水田,会抢走温家的佃户,他会试着与温家协商,不从他们那里募人就是,但现在事关北方屯垦这样大事,甚至隐隐有政争涉及其中,那就不是协商能够解决的了。
李彦不愿与人冲突,更不想牵涉到政治,可他也知道,一味退让的话,便意味着做不成事情,他一个穿越者,总是瞻前顾后的,怕是读者大大们会很不满意,也实在对不起这个身份。
何况,这三十亩地未必会牵涉大局,温家也未必能威胁到李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