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于深宫妇人之手的朱由校,几年的皇帝坐下来,虽然还不能完全掌控住朝堂,消弭不了从万历年间,就开始尖锐对立起来的党争。
但他多少还是有一些小智慧的,知道不能自己冲锋在前,要利用太监替自己去和那些朝臣争斗。
当他看到东林党官员,想借着自己压制魏忠贤的机会,彻底搬倒阉党,当然不愿意了。
阉党的存在,代表着皇权说话还有人听,借助阉党,还能多少平衡一下,富者越富,贫者越贫的社会财富分配差异,让底层的百姓,不至于迅速大面积的、大量的破产。
天启年间,厂卫的横行,主要是针对官绅富人和商人,对家无余粮的老百姓,厂卫一般是不去骚扰的。
真正欺压老百姓的,其实是那些官吏,官吏需要在民众身上收取税赋,那些衙役帮闲们,要从老百姓身上榨取‘油水’来生活。
但在史书上,厂卫成了‘残民’的代名词,不过也对,在古代官员和富绅眼中,那些种田的泥腿子不算是民的,他们才是‘民’的代表。
为了不让自己压制魏忠贤的举措,变成东林党在朝堂的重新兴起,天启又顺势帮了阉党一把。
以奖励封赏抄书道士,来明确自己对阉党还是支持的态度,希望打消那些东林官员们的‘野心’。
由于只为了表示态度,所以也没有让道录司的人先拟定圣旨,听魏忠贤说文启东建了一个《凤山观》,就随口封了一个凤山真人称号。
册封一个道教的真人,一般的流程是,皇帝表示要奖赏,道录司和天师府讨论协商后,拟定封赏道士的品级,写成奏折递给司礼监,皇上看后表示同意,写成圣旨在司礼监加印后递给内阁,内阁表示同意,六科给事中也不反对,就可以派人去宣读圣旨了。
这样的封赏,才是有品级的、朝廷认可的封赏,被封赏的人,才具有了可以吃皇粮的身份。
像是皇帝直接凭自己喜好,写一张圣旨,只盖个司礼监的皇帝大印,就发出去的封赏,朝廷不认可,不是正式的编制,吃不上皇粮,算是一种名誉称号。
明朝嘉靖以后,就很少封赏道教真人了,被封赏的,也都是前代道观真人去世,后面接班的想继续继承皇粮,就会向朝廷表奏,承袭封赏的真人位置。
这时,就要看公关能力了,钱财到位,打通了关节,接班人就能继续承袭品级,吃上皇粮。
天启皇帝这一表态,雪花般弹劾阉党的奏章,立即像是被一声春雷消融成了毛毛细雨,不再令阉党官员们胆战心惊了。
抄书道士被平反,还被皇家赠送了凤山真人荣誉封号,对抄书市场来说,是一个利好的消息。
这一利好消息带来的,不单是一些家有藏书的人家,原先不同意抄书,现在同意了,就是抄书的工钱,也上涨了几十文。
京师里的沸沸扬扬,目前来看,对文启东影响不大,不论是被赶出京城,还是随后的封赏,消息还没有传到山谷。
文启东带着装满书籍的马车南行,不像来时都是骑马,可以走最近的路线,就是沿着太行上东麓翻山越岭,也能快速通过。
这回去带着马车,就只能走平坦一些的路了,走平坦的路南下,需要避开山地,要往东偏一点走保定、邯郸这条平原路线南下。
不直接把几个车把势打发走,把书收进储物空间,而是这样麻烦的带着车队慢慢走,不过是文启东掩耳盗铃的一种做法。
邻居家刚丢了鸡,这边你家里就熬上了鸡汤,你对邻居说是在市场上买的,邻居能相信吗?……。
京师往南,涿州霸州一带,在北宋年间,是宋辽的边界线,宋朝为了防卫辽国的骑兵,把几条河的流水,人为的决堤改道,在宋辽的边境线地域,造成了南北上百里,东西几百里的泽国。
四五百年过去了,以前的泽国大水早已消退,几条河流的河道,经过几个朝代的筑堤加固,只要不是发大水,也不再时常泛滥。
但整个海河平原地区,沟渠、水塘和湖泊还是很多,就是再过五百年后,保定东面还有一个白洋淀湖泊。
水多,对于农耕就是好事情,好多田地不再是望天收,成了不怕旱灾的良田。
就像是这两年,陕西由于天旱,田地干的颗粒无收,同样是干旱,海河平原一带,靠着还没干涸的水塘湖泊,多少还能保住田地里的庄稼。
按理说,地里还能种出粮食,这一地区的流民应给很少才对,可情况恰恰相反。
文启东一路南行,看到这一地区的流民,比去年自己从怀来南下,走山西境内时看到的还多。
问了几个灾民后才知道,这些流民大多都是山西北部,京师北部一带过来的,都是听说这一代粮食丰收,不缺吃的,连京师周边的饥民都往这边跑。
来了以后才知道,这一地区是有些地方粮食丰收,但是,那些丰收的地块都是一些不缺水的地方。
这一地区,还有很多的盐碱地,沼泽地,是不适合种庄稼的,而且那些粮食丰收的地方,收获的粮食,都被官绅地主收走,广大的农户、佃户,也是家无余粮,勉强还没被饿死罢了。
流民的大量到来,让当地的官府很是紧张,不但不出粮救济,还相互驱赶,只要流民不再逗留本县境内,就算‘保境安民’了。
流民得不到救济,为了生存,一些人就滋生了恶念,偷、抢、啸聚成匪就不可避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