项梁定睛一看,认得是居巢人范增,年已七十,氏族代表,平时在乡里隐居,好出奇计。
范增大声反对,神情坚决,语气急促。
他挺了挺略显伛偻的身躯,趋至座前,先对项梁行了一个礼,方道:
“增已老朽,不足谈天下事。但闻将军礼贤下士,舍己从人,特来献言。”
开场白说完,范增接着对众人说出了一句震耳欲聋的话:
“依老夫看,陈胜兵败身死,是咎由自取,毫不意外。”
座上所有人,闻言色变。
陈胜何许人,鼎鼎大名,揭竿而起的首义领袖,尽管已经身死,但在大家的心目中,仍宛如神一般地存在。
各诸侯国反秦,无不是受陈胜的感召,范增这番极富挑衅的话,自然在大家内心形成强烈震撼。
范增对众人的震惊熟视无睹,接着说道:
“想那陈胜不过佣耕之人,本非望族,又缺乏治世大才,匆忙间扯旗造反,打下几个县城,忙不迭地据地称王,早早就呈现出败象。”
“根基不稳,四处征战,任人为亲,不体恤民众,虽死却不值得惋惜。”
范增向前踱了两步,待帐内的气氛发酵了一会,才说道:
“秦并吞六国,楚国最无辜。楚怀王受秦王欺骗入秦不返,楚人哀思至今。每当议论起来,楚人无不愤恨,对秦的仇恨也是最深。”
“我曾听说,楚南公有句著名的预言‘楚虽三户,亡秦必楚’,说明我们楚地的民心是不肯屈服的。”
“陈胜首先起事,却不寻访求立楚王之后,而是妄自称尊,失去楚地人的支持,怎得不败,怎得不亡?”
座上众人一时面面相觑。
范增转回身,向项梁道:
“将军起自梁说了算,将来一切事情,当然是要遵从项家的意志。
大家见项梁如此说,纷纷附和,称赞项梁襟怀坦荡,举措英明。
范增站起身来贺道:“如此,将军之名,定永垂青史,有再造楚国之功。”
当下计议已毕,项梁设宴招待各路英豪和士绅。随即派人四下去访查楚王后裔。
正巧,楚地民间有一牧羊人,被人推举出来,一查问,确是楚怀王的孙子,名叫熊心,并有贴身玉饰为证,当即报知项梁。
项梁派人核实清楚,派出迎接官吏,准备好官舆服饰,列队往迎。
说来也奇怪,那牧羊人得到这千古的奇遇,却表现出难得的从容镇静。只见他不慌不忙,将那身破烂衣服脱下,洗漱已毕,换上王服。再走出来时,众人皆是一片惊呼:
“哇,看来他真是楚王哎。”
“就是,你看那做派,那气势,活脱脱就是楚王。”
“人靠衣裳马靠鞍,这身行头一换,立马不一样了。”
于是,在一片赞叹声中,熊心登舆,辞别送行的百姓,一路行抵薛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