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的大师兄叫万金油。
这一句话对鹿雁的冲击力远没有对厌西楼的冲击力这么大，至少她现在已经平静了，觉得这也没什么呀，顶多就是欠了大师兄一点进城费。
可厌西楼就不一样了，厌西楼很恍惚，恍惚到被两位长老送出小屋时，还没缓过神来。
鹿雁握着他的手，许久没听到他吭声，又察觉到他这会儿情绪恍惚，她捏捏厌西楼的手，非常贴心地安慰他：“等我们从天行会回来再去清虚剑宗，那就什么都有了！秘籍有！名剑有！”
厌西楼还是没吭声。
鹿雁想了想，立刻找到症结所在：“现在看来，万大师兄是一个好人，他不会把我们卖掉的，恩人放心放心！我们去找大师兄，坐大师兄的飞星舟一起去天行会！”
至于大师兄会不会逮住恩人教训一顿，那她就不知道了，但长老都说了，万师兄是个很好很体贴的人，肯定不会怎么样的，就算怎么样……那到时候她劝劝大师兄，就说恩人身体病弱，承受不住师兄的教训，有什么事冲她来！
这一系列事情，厌西楼总有些恍惚，回头看了一眼那破烂小楼，不想继续某些话题。
他望了望天，幽幽地说：“我饿了，你饿不饿？”
说完话，厌西楼的肚子还很配合地咕咕叫了两声。
鹿雁怔了一下，乖巧回答：“我不饿。”
厌西楼心想也是，器灵怎么会饿呢。
然后他听到鹿雁又说：“我体质特殊，灵脉被封，所以感觉不到饿的。”
这是刚刚富贵告诉她的，鹿雁心想还好她不知道什么叫饿，不然在无定九幽的小房子里该多难熬啊！
难不成是恩人饿了吗？还好她留着蜜糕没舍得吃！
鹿雁从怀里拿出那个包得方方正正的油纸包，递给厌西楼，“一起吃！”
厌西楼正皱眉在想鹿雁刚刚那句话是什么意思，就看到了那递过来的油纸包。
他想起来带小器灵出来时就是因为这蜜糕，他哪能吃给了她的东西。
厌西楼哼了一声，道：“我不爱吃蜜糕，我爱吃肉。”
鹿雁没吭声，她摸索着打开油纸包，神情非常虔诚地咬了一口。
蜜糕已经冷掉了，也变硬了，可鹿雁却觉得嘴里的滋味又香又甜，她赞叹：“很好吃的！”
说完，她将蜜糕递了过去。
厌西楼真的很饿了，看到鹿雁极为真诚的神色，便勉为其难低下头咬了一口。
嘴里的滋味十分淡寡，冷硬又粘牙，一点不好吃。
他呸地一声吐了出来，“难吃。”
鹿雁却垂着头又咬了一口，认真咀嚼，认真告诉他：“是我印象里最好吃的东西。”
厌西楼看着那一团粘成一坨的东西，又看了看鹿雁认真的小脸，忽然就有些愧疚——愧疚他就用这东西将她从无定九幽骗了出来。
一愧疚，他就脱口而出，说：“别吃了，等我以后有钱了给你买更好吃的蜜糕。”
鹿雁嗯嗯点头：“嗯，那你也不要不开心了，走吧，我们一起去找大师兄，然后一起去天行会！”
厌西楼立刻反驳：“我像是会因为这种小事不开心的人吗？！我就是在沉思，为什么万金油要去给老母猪接生猪崽子！”
鹿雁想了想，从大师兄是剑修这方面出发，她的逻辑缜密毫无漏洞：“可能是大师兄的剑出的非常快，一剑出都不见血，崽子就出来了。”
厌西楼懵了一下，心道，和人混的老母猪这么彪的吗？
他一懵，鹿雁已经趁着这功夫拉着她往东边走了一段路了。
鹿雁虽然眼睛看不见，但是她听觉敏锐，感知力超强，硬是拉着厌西楼避开人群，朝前走了好一段路。
但问题就是她分不清东南西北。
所以厌西楼跟着鹿雁走了一段路后，忍不住笑出声，拽着她扭头往东边方向走。
他说：“笨蛋，这才是东边方向。”
沉寂的富贵实在是忍不住了，气愤道：“主人，他骂你是笨蛋！你必须严厉谴责他！像是你这样机智聪敏的人怎么能被叫笨蛋！”
鹿雁忽视富贵的叨叨，只问它：“我都入了清虚剑宗了，你怎么没提示我任务完成，都不给我奖励，我要灵石奖励！”
富贵操碎了心：“因为你还没正式拜师，而且奖励也不一定就是灵石！”
鹿雁听完就不搭理它了，眉头忍不住皱得紧紧的，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富贵真没用。
没用的富贵：“……”
……
天御城整座城都是依靠着富有又强大的黎好强而建设。
东南西北四条大街，又各含两条小街道，一共十二条街道全部是由中心的城主府扩散出去。
建立之初，这天御城只是黎家的家城，后来因为占据灵脉，引来各路修士，其中也不乏修士的凡人家人，天御城便不断往外扩大扩大，最后成了一座富庶的大城。
但这富庶显然和鹿雁和厌西楼两个穷鬼没关系。
按着两位长老给出的方向，两人正往东走。
往东走了没一会儿，厌西楼忽然就停下来往鹿雁的两个小发包上插了什么东西，清朗的声音霸道又专横，他说：“这个东西你要一直戴着，不许摘下来。”
鹿雁神色迷茫，一张雪白的小脸仰起来对着他，看起来娇憨又可爱。
她伸手去摸自己两个小发包。
上面多了两个毛茸茸的东西。
这个毛茸茸的东西是绑在那两颗僵尸牙上的，不过这僵尸牙有点变了形，和之前不太一样。
鹿雁问他：“这是什么？”
厌西楼很高傲：“这是能保护你的东西。”
毕竟，她要是疼了的话，他作为灵契也会疼的。
鹿雁立刻笑了起来，“哇！恩人你真的好厉害！！”
虽然她的眼睛还被蒙在布条下，但厌西楼却奇怪地能感觉到她亮闪闪的目光，不自觉胸臆间便满满的。
他用更加高傲的语气说道：“不过就是简单做了一个发饰罢了。”
用他尾巴尖上最漂亮的红色狐狸毛作为他与她之间的联系，再用狐火简单熔炼捏到那两颗僵尸牙上，不费什么劲。
毕竟他如今不能运用太多灵力，否则他就好好炼制一番。
鹿雁嗯嗯两声：“我超喜欢的！”
就是不知道这毛毛是什么。
厌西楼哼了一声，表示回应她的这一句喜欢。
如今虽是寒冬，却也是年底，再过一个月不到就要过年了，所以街上很热闹，又因为是早上，各条街上都有小早市，偏巧了，往东行这条街上食肆是开得最多的，因为城主府千金黎素素最常走这一条街。
各种面食的香气混合着肉香味，又裹挟着葱香的气息，直往人鼻子里钻，勾得人唾液不断分泌。
鹿雁还好，一千年前对食物的印象已经很浅了，如今只记得蜜糕的味道，所以只在闻到甜香味道时忍不住面朝那个方向多吸两口气。
可厌西楼却不一样了。
厌西楼吃过肉，知道肉是什么滋味。
只是在青璃山的时候，要么吃生肉，要么由那些老家伙用不堪的厨艺勉强把肉弄熟，味道都一言难尽，只能尝出一个肉味。
可是这天御城食肆里飘出来的肉味，那叫一个——香啊！！！！
厌西楼深呼吸一口气，咽了好几口口水，但面色却强忍着，一脸高深莫测，暴躁难惹的模样。
他躲过了红烧肘子，躲过了烤羊肉串，躲过了酱牛肉，却实在躲不过烤肥鸡。
肥美的烤鸡啊！
青璃山的鸡就算是不加任何调味料，只是拔了毛挖了内脏，往火上慢慢烤着，烤得外焦里嫩，张嘴一咬，鸡汁和鸡油就往嘴里流，鲜香四溢。
尤其是鸡腿，肥嫩鲜甜。
鹿雁感觉到牵着自己手的厌西楼忽然停下了脚步，不再往前走，她茫然地转头面向他，“怎么了？”
富贵翻白眼：“他馋了！”
厌西楼表情正经严肃，狭长漂亮的眼睛扫了一眼旁边的烤鸡摊，深沉无比：“一会儿找到大师兄，让大师兄给你买烤鸡吃，烤鸡比蜜糕好吃一万倍！”
鹿雁不知怎么的，听到这一句忍不住笑出了声。
她笑声清脆，像是青璃山半山腰的一处泉水叮咚，惹得厌西楼的目光从烤鸡上收回来，偏头看了她一眼。
他问：“你在笑什么？”
鹿雁一本正经，严肃无比，她沉吟道：“我想想烤鸡比蜜糕还要好吃一万倍我就有点馋了！！超级想吃！”
厌西楼哼了一声，又深呼吸一口气，喉结滚动一下，道：“出息！”
但不自觉拉着鹿雁往前走的速度快了一些——他们没钱，得快些找到万金油，不管是去天行会还是买烤鸡，都刻不容缓！
鹿雁实在没忍住，又笑了出来，心里的愉悦好像冒了泡泡，一个两个三个四个，五个六个，数也数不清了。
再过八天，布条拿下来，就可以看看恩人的样子了。
从无定九幽出来后，厌西楼没见过鹿雁笑得这样开心的样子，忍不住也就朝她多看了一眼。
他心想，小傻子笑什么呢？
厌西楼这一转头，忽然就看到了许多人围在一个地方指指点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