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贤侄何故发笑?”
任峻如丈二和尚般摸不着头脑,又有些气恼,道:“难道我说得不对么?”
曹恪忍住笑,问道:“据小侄所知,屯田民被集中起来后,会被分配到各县,由当地的典农都尉负责管理,是么?”
“不错。”任峻颔首道。
曹恪道:“那些屯田民辛苦一年,收获粮食后,不还是要将六成或者一半的粮食上交到当地的粮仓,再由典农都尉安排人送到军中的大粮仓,然后由辎重队送往前线?这样一来,就和均田制下的收粮途径没有区别,耗费的时间也是差不多的。”
“这……”
任峻不知应该怎么反驳,思量片刻,道:“说得也是。”
俄顷,又道:“集中屯田的产出,肯定会比分田给百姓自种的产出要高得多,我们因此可以收获更多的粮食。”
曹恪摇摇头,道:“小侄以为恰恰相反,集中流民屯田的效果不可能有分田给百姓自种的效果好。”
“不见得吧?”
任峻道:“我们将流民迁到指定的县,划块土地让他们种,并时刻监督他们,强制他们到期缴粮。他们想必不敢懈怠,一定会卖力劳作,生产出更多的粮食。而分田给百姓自种,无人监督,鬼知道他们会不会卖力?再说,不强制催收的话,谁知道他们会不会偷税漏税?”
“大错特错!”
曹恪道:“均田制下,百姓种的是官府分配给自己的田,是他们自己的田!在税率不变的情况下,他们收获越多,赚的就越多。如此一来,他们一定会更加卖力地种地,期望来年有个好收成,可以改善生活。”
“而屯田制下,那些流民种的是公田,不是自己的。种官府或者别人的田,他们自然不会尽心尽力。毕竟,不是自己的东西,不会珍惜。更何况,种出来的粮食,大部分都要交公,留给自己的,只有很少的一部分,只够糊口。”
“据此分析,小侄断定,实行屯田制的效果一定会比实行均田制的效果差。”
“至于偷税漏税,这个没法避免,只能由官府依据津法从严打击。再说,姑夫就怎么能断定那些屯田民就不会偷税漏税呢?”
任峻被驳得哑口无言,良久才说道:“好像有那么一些道理。”
又道:“屯田的弊端,除了前面说的流民种的公田,会出工不出力之外,还有什么?”
曹恪道:“还有,要强制失地流民和有地居民背井离乡,他们不会愿意的。流民还好说,毕竟他们本来就因天灾人祸流落他乡,可有地的百姓安土重迁,要他们抛家舍业,成为屯田民,怕是很难。”
“就算我们把人都按军队编制集中起来,日夜劳作,又能如何?他们内心不愿意过那种军事化的生活,种的又不是自己的地,还要承受那么高的赋税。你指望他们有多大的生产积极性?他们中那些安于现状,只想有口饭吃的还好说,不安于现状的,受不了这种罪的,可能会跑,也可能会反。”
“生产积极性?”任峻第一次听到这个词语,觉得有些新鲜。
他是个聪明人,很快就明白了这个词语表达的意思。
沉思片晌,道:“照贤侄这么说,这屯田之策竟然是一无是处,不能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