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史台三院中,台院负责弹劾、风闻奏事,也就是专业喷子;殿院负责殿中百官仪容,类似纠风;察院虽然品秩最低,可他们出手是最让人忌惮的,没有真凭实据不动,一动就有人注定倒霉。
柴家庄的事吧,说大也不大,毕竟后果就那样。
可察院的出手就让人费解。
还是一个察院监察御史的拐弯亲戚在晓月楼喝多了点,泄了口风。
“一群棒槌!以为柴令武那么好对付啊!呵呵,人家柴少府拿出一套可以的办法,还有一种能加快计算的神器,让察院奉为圭臬,察院不得对柴少府意思意思?”汉子半醉半醒的,说话舌头有点大。
可是,这种状态下的人,说出来的话才更可信啊!
酒后吐真言。
“兄台的酒,我请了!”
“兄台的菜,我请了!”
心思活泛的人已经上去套近乎了。
新的办法出炉,你以为就不关你的事了?
官府都会你不会,你等着被人算计死吧。
“兄台,柴少府肯教授不?”
话一出来,众人立刻安静下来,目不转睛地盯着身子开始摇晃的汉子。
“柴少府跟钱又没仇,只要你没得罪过他,能学。”汉子打了个酒嗝。“不过,最快,最快也得到贞观六年的下半年了。”
“为啥?”请酒这位满满的惊讶。
汉子那没有焦距的眼睛转了个圈,怪笑道:“没脑子!你要学了,你家哪个管事想在账上捞一笔,根本逃不过你的眼睛。这种好东西,察院不得学啊!民部不得学啊!各衙不得学啊!能让你排上都算运气!”
然后,在众人期待的目光中,汉子头一歪,鼾声起,睡着了!
汉子说的不多,众人却通过其他渠道补足了消息。
据说,柴令武半个时辰一册账簿,算得明明白白,当场让贪官瘫倒、监察御史折服。
娘哩,自家的老账房,要算一册账簿,得几天!
消息被炒得火热,民部尚书戴胄都听得头晕。
啥时候民部决定去米川县学新的记账方式了?
为什么本官不知道?
简单打听了一下,戴胄明白了其中的缘由,虽然不是太相信,还是指派了度支司一名员外郎参与第一批培训。
枊范着官服,亲自去了柴家庄,当着管事柴跃的面,将柴令武的信交到李不悔手里。
啧,亲眼所见,才知道柴令武没有开玩笑,这真是个没长大的孩子。
李不悔照着信笺念了一遍,脸上浮现出异样的神采:“阿耶阿娘,庄主要我随察院的监察御史枊范先生,去米川县帮他哩!”
帮庄主自然是没问题的,书信字迹柴旦他们也认过,枊范一身青色官服也不假,唯一的问题是母女的离别。
柴跃裂开嘴,轻轻拍了下婆姨耸动的肩头:“李不悔长大了,有出息了,至少以后不用像你一样只能嫁庄稼汉了。”
……
元气满满的罗大宣主动将找木匠的事包揽,将柴令武的要求一五一十转述给木匠。
米川县公办木匠作坊光荣诞生。
当然,公办的范畴,仅指通过县衙下达需求。
米川县城空地多,要建培训班容易得很,夯土为墙、结草为顶,木匠再打点桌椅,敲上一块黑板,用天然白垩——也就是石灰石——做粉笔,便告齐活了。
刚刚过了元旦,第一批察院的人,夹着一个无助的民部度支司员外郎,以及蹦蹦跳跳的李不悔,来到了米川县。
每人一架算盘。
不贵,才一百文而已,谁掏不起?
啥?
李不悔没给钱?
没点眼力,她那份,柴少府给了!
在算盘横梁上做标记,三个算位一个分节点,然后可怜兮兮地写上“个十百千万……”,结合大唐数字一通讲解。
差距瞬间就出来了,理解力与年龄俨然成反比,李不悔虽然文化最低,却能迅速吃透了柴令武教的内容。
加减乘除,李不悔完全没基础,察院的人多少都学过明算,也都跟得上。
打起算盘来,察院的人只能目瞪口呆地看着李不悔双手指掌翻飞,珠子叭叭的响声让他们自惭形秽。
太打击人了。
柴令武笑笑。
这一幕,在后世其实很常见。
在外头打工的吃鸡王者,回家想教训一下家里的青铜侄儿,结果被青铜侄儿杀得怀疑人生。
年轻人,对新事物的接受能力强,身体协调性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