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成宫醴泉铭》字帖,突然在长安城爆红,大大小小的书铺都摆了上去。
原因只有一个,《九成宫醴泉铭》字帖,经过书学博士柴令武力荐,祭酒于志宁、司业盖文达的认可,否决了欧阳询的否决, 成为书学监生必须练习的课业之一。
官方的风向,向来是民间追捧的方向,哪怕追捧下来的实际作用并不大,大家依然趋之若鹜。
字帖并不贵,一份五十文钱,当世最著名的书法名家欧阳询的大作,难道不值这点阿堵物么?
再说, 谁让你直接在字帖上落笔了?
不会用薄纸覆盖在字帖上,落墨其上, 临摹吗?
不会参照字帖书写?
别胡来,这一份字帖差不多能用一辈子呢。
在柴令武的建议下,《九成宫醴泉铭》字帖由国子监附属印坊自印,国子监统一出售,监生购买二十五文一份,外面的书铺采买价为三十文,市面上的价格统一为五十文。
各家的印坊都有自己的暗记,是不是仿印,在行家眼里一目了然。
对仿印,唐律似乎并没有约束,但真不是谁都可以乱来的。
信不信你家仿印了我的字帖,我就盗印你家的传奇,然后以最低价格卖出去,把整个市场玩死?
大不了大家一起喝西北风,反正现在就在西北,方便,张嘴就行。
因为相互忌惮, 才导致没人敢玩得过火。
更何况,国子监是吃素的么?
哪家势力敢捋虎须了,信不信从此你家再没人能进国子监大门?
什么盗版、仿冒,这玩意儿,朝廷只要稍微认真一点,没有谁顶得住的。
关键看你朝廷管不管,是不是有官吏在上下其手、同流合污。
至于说有大背景的世家门阀,人家不屑玩这种既低端又挣不了几个钱、还坏名声的破事。
字帖成本十文,雕版、印刷的材料、人工为六文,其中雕版的成本高达四文。
其实唐朝也不是没人琢磨活字印刷的事,不过火候不到,总是捅不开成功的窗户纸,只能停下了。
在后世看来很简单的一项技术,可能在历史上经过了无数人、无数代人的反复琢磨才获得成功。
另外四文,根据柴令武的提议,两文给欧阳询这个书写者,两文给了魏徵这个原著,并形成定例, 书有所酬。
“受之有愧,受之有愧。”
欧阳询是第一次吃到印刷出版的红利, 微微摆手,略为僵硬的老脸泛起一丝酡红。
能合理合法、合情合理拿到钱,改善稍为拮据的生活,岂不妙哉!
更妙的是,这份红利可以让子孙都跟着享福。
这辈子最幸运的事,是教过柴令武这个调皮捣蛋的学生啊!
其余的收益,柴令武提议,部分补充国子监所需的用度,部分改善国子监官吏的生活,并拿出一部分专门补贴从州县上来、家境比较窘迫的贡监。
荫监?
有多远滚多远!
你一个官宦子弟,再难能与寒士比?
补贴之事,惠而不费,一点小钱就办到了,国子监的贤名却能远扬了。
当然,国子监的祭酒、司业,对这笔收益完全有可以自主分配的权力,没有任何隐患的权力。
那么,至少在不过分贪心的人眼里,就无需损害朝廷正常分配给国子监的利益了。
于志宁与盖文达颔首带笑。
看来,这个柴令武也不是传说中只会搞事的人嘛,你看看这一手,安排得明明白白的,哪一方都得到了实惠,国子监还能落个好名声。
祭酒、司业收到这笔钱,时不时安排给国子监官吏们来上一笔炭费、冰费,人心可不就收拢过来了么?
给福利的时候,上官多分一点,不正常么?
有了共同利益,国子监上层一派和谐景象,大家的笑容都带上了三分真诚。
以后,再有什么分歧,也是内部矛盾了嘛,要尽量缓和些。
有这桩好事打底,柴令武要带着书学监生们去做事也容易得很,一个招呼就行了。
于是,三百免费劳力,被柴令武拉去柴家庄呆三天,寄宿各庄户家,与忙碌的庄户们同膳食、共劳作,洗一洗他们的脑子,美其名曰“劳动改造”。
一开始,搬石块、铲草根,大家都玩得不亦乐乎。
石块越来越沉重,磨破皮、刮破手、坠酸胳膊;草根如虬,盘根错节,用尽全身力气不能撬起一团杂草。
这就是河畔常见的景象,杂草因为水分充足,长得都异常的茂盛,根系也特别发达。
一年生的杂草当然好铲除,可多年反复生长,草根反反复复堆积、缠绕,那就让人头疼了。
柴令武看着这群免费劳工,嘿嘿冷笑:“么么,就这点活都干不动了,要是以后得靠劳作吃饭、不许抄书,你们是不是得上街,一手拿碗、一手棍子,散花乐走起?”
隋唐、五代时期的散花乐,就是后面莲花落的前身,最早是僧侣募化时所唱的宣传佛教教义的警世歌曲,后成为民间艺术……与乞讨唱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