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知时间
红土平原
楚一最先注意到的就是头顶那颗大得离谱的太阳。
它从天空的一头跨到另一头，扭动脖子才能完整地观察一遍。不仅大而且红，比最红的晚霞还红，红到整片大地都被照得看不出本色。
或许是因为它太过庞大，它的细节在视野里格外清晰。可以看见，无数条黑色的裂纹像闪电一样在它表面游动，裂纹彼此交织，分割出大大小小的板块。
天空被太阳挤得只剩下周边一些缝隙。像暗淡的眼白。仰躺在大地上，看到的，就是这样一颗静止不动的、愤怒的红瞳。
楚一站起身，掸掉背上的红土。
“哎，真没劲。什么破梦。”
如果是普通人，在潜意识构成的世界中是无法唤醒显意识的。但经过清明梦训练的楚一不同，他在梦境中仍然具备绝对的控制力与判断力。不过，清明梦也不是什么都清醒，现实世界的记忆还是很难全部调用的。换句话说，在梦里能想起哪些事，不确定。
楚一回想着。
他想起来自己刚从建州工业大学毕业，一个双非普本。现在考到了世界20的建州大学读研，希望以后能找个买得起房的工作。爸爸一个人养他，除了会拉琴，做点儿手工，没啥别的本事，这辈子就想儿子能住上个两室一厅的房子。考建大一方面是为了圆父亲的心愿，一方面是为了自己的青梅竹马。她叫俞姝，建大本硕连读，前途不可估量……不过自己也考到了建大，差距总算缩小些。
说到底，自己就是废人一个，啥都不会，考上研也只凭运气好，面试翻盘。
也不算全废，清明梦水平还是很可以的。初中的时候学会知梦、验梦，高一学会出体。这些年梦里副本打过不少，自认为比拍《盗梦空间》的诺兰还高出一截。
楚一尝试回忆近两天的事。
记得应该……刚开学不久，具体应该是2022年9月……
越是临近的事，记忆就越发混乱。
忽然，有什么东西拍了拍他的肩膀。楚一一转头，发现身后凭空出现了个人。
楚一试图聚焦，却发现这个人的身材、相貌无法变得清晰。
破梦，连个人体模型都加载不出来。
“你是谁呀？”楚一问。
“我叫希旦（siton）。”模糊人回答。
“我叫楚一。你知道这是哪吗？”
“这是我的家乡，红土平原。”
“你们这太阳咋这么大？不过大规大，亮度到一般。我们那太阳就一个小球儿，到中午眼睛晃得都睁不开。”楚一说着，用手比了个小圈。
“什么是中午？”希旦问。
“中午你不懂啊，就12点。哎，也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时间。”
“抱歉，我听不懂，我们这没有‘时间’这个概念。”
“怎么会没有‘时间’的概念呢？太阳东升西落一个轮回就是一天，把这一天平均分24份就是小时。把小时分60份就是分钟，分钟下面还有秒、毫秒……”楚一说。
“哈哈，你说的很有趣，可是，它怎么会落下来呢？”
“不落下来？难不成一直挂在天上？”楚一抬起头，一边张望一边说。
“它自古以来就在这了，多少代人了，从来没有动过。”
“那你们怎么睡觉啊？我本科那会儿，室友开个床头灯我都睡不着。”楚一无奈地说。
“什么是睡觉？”
难道他们不睡觉？就永远醒着，一刻不停地动着？
楚一再次环视周围。他看见四周是无际的平原，土地的颜色比太阳深一些，红得发褐。地上有一些像菠萝冠一样的巨大叶子，半米来高。偶有一些身披甲壳的蛆虫在叶子上蠕动。
楚一踢了一脚叶子，虫子从上面滚了下来。
这……这地貌应该不是亚洲……
见楚一一直没说话，希旦拍了拍楚一的肩膀得意地说：“外乡人，我们很早就生活在红土平原了，这片土地上发生的事没有我们不知道的。太阳神一直就这么大，他从来都不会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