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祭师展示第二张相片,那是在离那块大石近距离拍摄的,可能是自动拍摄,因为大祭师本身就站在那块大石的前面。那块石头,和他差不多高,是个不很规则的球形,看来十吨的重量,是最低的估计。
他一面让各人看照片,一面解释着:“我是带了最精良的配备,登上那个峭壁的——当然只有我一个人。事实上,以大祭师之尊,自然可以命令别人和我一起去,但是,所有的人,都会以为冒犯圣地,比死亡还可怕,虽然他们会服从命令,我又何必令他人去冒这种险?
“在望远镜中看来,要移动那块大石,简直是不可能的。我在向峭壁上攀去的时候,也根本没想到这块大石如何才能被移开,使我可以进入圣地,但是总要登上去看个究竟的。
“在我来到了那块大石旁边的时候,已经十分明显地可以看出,正如各位在照片上可以看到的一样,那块大石是堵住了一个洞口的。”
大祭师说得不错,在照片上,可以清楚地看出来,那块球状的大石,是堵住了一个山洞的洞口的。虽然年代久远,在那块大石上,也已长满了盘虬的山藤,但是还是隐约可以看得出,球形大石约有一半是在山洞之内,一半在山洞之外。
而且,这块大石的石质、颜色,看来也和峭壁的石质和颜色大不相同,分明是从别的地方,专为堵塞那个洞穴而移来的。本来,只是一个听来十分无稽的原始部落的传说,但这时,似乎神的意味,已经越来越浓了!
在会议室中剩下来的那几个人,显然人人都感到了这种神的意味,是以一下子,静得相互之间甚至可以听到他人的心跳声。大祭师有点无奈地笑了一下:“在到了圣墓的入口处,看到了这样的大石堵住入口的情形下,各位会怎么办?”
原振侠先回答:“如果携有炸药的话,可以将那块大石炸掉。把这块大石弄上峭壁来,是有点不可思议,要把它弄掉,不算太难。”
大祭师吸了一口气:“炸掉了它?那样做法,岂不是太亵渎圣地了……”
原振侠略带讥讽地道:“我以为你受过现代化的高等教育!”
大祭师立时针锋相对:“爱因斯坦也不见得会把圣彼德大教堂炸掉!”
原振侠一时之间竟为之语塞,这时,那个“马克思”道:“运用你大祭师的力量,伸手去推它!”
他一开口,立时有另外两个人笑了起来:“用双手去推那么重的大石?这简直是太愚蠢的事!”
可是大祭师却用十分讶异的目光,望了“马克思”一眼:“是的,我用双手去推它。在开始的时候,我只是想,既然作为大祭师,有权进入圣墓,那总应该有办法的。我就姑且用双手去推了它一下,用的力道并不是十分大——”
他讲到这里,顿了一顿,吸了一口气,道:“我一推之下,结果就是这样!”
他又展示了第三张相片,各人一看之下,都不禁呆住了,作声不得。
从照片上看来,那块不规则的球形大石,竟然已经移开了!而在球形大石移开之后,那个洞穴的入口处,清楚地现了出来。
大祭师又吸了一口气:“太奇妙了,是不是?这球形大石的底部,和峭壁凸出的部分,有一个轴——那是我的猜想,由于衔接得十分紧密,所以看不见,但是我相信一定有一个轴。所以,不必用多大的力量,利用了巧妙的力学原理,就可以把那块大石推移开去。”
“马克思”低声道:“原理和摩擦力的巧妙运用!”
原振侠向“马克思”看了一眼,心中在想,这个扮马克思的,是甚么样的女人?
一般来说,女性对于这类事的兴趣不是太浓厚,为甚么她会留了下来?而且不说话则已,一说话就那么有见地!
原振侠在想着,大祭师又已开始了叙述,他道:“一见到这样的情形,我当然讶异莫名——”
他才讲到这里,海棠突然道:“等一等,大祭师先生,我有几句话,要私下对你说!”
大祭师一听,先“啊”了一声,才道:“好!”
海棠站起身来,走向大祭师的身边,低声讲了一句甚么。大祭师的神色略略为之一变,和她一起,来到了会议室的一角,两人又用他人绝对无法听得到的低微声音,交谈了几句。
他们讲得又急促又低声,虽然每一个人都希望知道他们在讲些甚么,但是都无法听得清楚。原振侠留意到其余的人,都现出失望和不满的神情来,只有那个“马克思”,自然地皱了一下眉,但又立即恢复了原状。看她那种神情,像是她是唯一可以听得懂,或听到了大祭师和海棠之间对话的人。
由于“马克思”有这样的反应,原振侠就更对她加多了几分注意。
大祭师和海棠大约讲了一分钟,海棠就退了回来,一言不发。大祭师咳嗽了几下,清了清喉咙:“各位,我的故事完了!”
这种宣布,全然是出乎每个人的意料之外的!
在看了大祭师展示的第三幅相片之后,接下来,自然应该是大祭师讲述那个圣墓中的情形了。可是在海棠和大祭师交头接耳讲了几句之后,却有了这样的宣布。
这时在会议室中的人已经不多,不然抗议之声,恐怕可以将大门震破。但尽管人少,有两个人也大叫了起来:“这算是甚么?愚弄我们?”
大祭师的神态看来异常坚决,一点也没有要改变主意的意思。他把双手环抱在胸前,又道:“我的故事,到此结束了!”
在他又宣布了一遍之后,他把照片放进了牛皮纸袋之中。原振侠早就留意到,那叠相片,大约有八、九张,他们只看了三张,余下来的相片,自然是那个圣墓中的情形。只是不知道海棠向大祭师讲了些甚么,令得大祭师突然之间改变了主意。
原振侠早已料到,像海棠这样的身分,是不会无缘无故来参加一个化装舞会的,那么,她究竟怀着甚么目的呢?当原振侠想到这一点之际,他不禁怵然——海棠一直在暗示她假扮的身分是真的,她正在冒名进行着甚么事!这就使事情的诡异程度,更加深了一层。
那两个提抗议的人,在大祭师又作了一次宣布之后,发出了一连串相当难听、绝不适宜将之转化为文字的词句,愤然走了出去。
大祭师这时的态度,甚至是蛮横和不礼貌的。虽然原振侠觉得他讲的事,十分引人入胜,尤其还有照片作佐证,单是在热带的蛮荒岛屿的一个峭壁之上,会有着那么巧妙的机械性装置,用一块重逾十吨的大石,掩住了一个洞口这一点,也十分值得深究了。可是大祭师摆出了一副再也不会说甚么的神气,原振侠也只好闷哼了一声,站起身来,向外走去。
他和那个“马克思”,几乎是同时来到门口,“马克思”的动作,比他略快了一点,先打开了门,两个人都背对着会议室。
在他们几乎同时跨出去之际,原振侠同时听到两个人叫他。一个是在他背后的海棠,她用相当高的声音叫:“罗汉,请停一停!”
另一个,是在他前面的那个“马克思”,用十分低沉而坚定的声音,迅速地道:“原医生,忘了这里的一切,不要牵涉进去!”
原振侠陡地一怔,“马克思”连头也没有回,就向前走了出去。
原振侠在那一刹间,心头真是十分震动。海棠叫住他,请他暂时不要离去,那并不使他感到意外,令他震惊的是,“马克思”一下子就叫穿了他的身分!
他只知道,“马克思”是一位女性假扮的,但是他却全然无法知道对方的身分。对方那一句规劝的话,说来虽然急促,但是语气之中,却有着无比的亲切和诚恳,使得任何听到她规劝的人,都会立刻接受她的劝告。
当时,原振侠就几乎想不再理会海棠的挽留,迳自向外走去。
可是就在这时候,海棠已经来到了他的身边,用她那双明澈澄亮的眼睛,望着原振侠。虽然她甚么话也没有说,可是美丽动人的眼光之中,却充满了请求之意。
原振侠心中暗叹了一声,心知“马克思”的劝告一定是善意的,而且,整件事似乎都充满了诡异的气氛,再加上海棠的身分……
原振侠实在有充分的理由,拒绝海棠的挽留,但是他却无法拒绝那么深邃、那么动人、那么令人心神荡漾的眼神。他不由自主转回身来,这时,会议室中,只有四个人了——他、大祭师、海棠和海棠的同伴。
海棠轻轻吸了一口气:“大祭师,我们似乎不必在这里继续下去。”
大祭师略现出了犹豫的神色:“你的意思是——”
他一面说,一面向原振侠望来。海棠忙道:“这是我们的一位好朋友,有他参加,事情比较容易进行。”
原振侠心头又震动了一下,海棠果然要把他牵涉在内,“马克思”的劝告,并不是空穴来风。他想为自己分辩几句,可是又不知道该如何说才好,就在这时,大祭师的一句话,又令他更加吃惊。
大祭师一听得海棠这样说,就自然而然“哦”地一声,仍然望着原振侠,道:“是不是陈长青先生?”
而海棠的反应,则是不置可否地一笑。<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