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想到六百两银子来,心头就一阵肉痛,“真是流年不利啊。”魏承敄叹了口气,他年岁四十有余,人到中年更加喜欢抱怨了。
金栋崇皱眉道:“魏老板,不就是一场风灾吗?至于这般长吁短叹的?”
魏承敄叹口气道:“风灾那是天灾无可奈何之事,这趟却是人……”那祸字却不便出口,只怕此话传到郑大公子耳中,恶了面相,当下急忙改口道:“总之就是生意难做啊。”
金栋崇却哼了一声道:“看魏老板样子,就是怕了他郑氏,我八闽茶行大不了不做海外生意,只把咱们福建茶叶买到内地去便是了。”
魏承敄和易呈鉴同时冷笑起来,之后互望一眼,心头均是暗想道:“这金家找了个这样的货色来当家,不出数年必定败光家业。”
两人却也不点破,易呈鉴捋了捋花白的头发笑道:“金老板果然初生之犊不畏虎,也对,咱们不做海贸还可往内地找饭吃嘛。”
金栋崇顿时来了兴致:“就是,我算过了,把咱们福建茶买到内地去,不论是湖广还是两湘都一定有销路。”
两人像白痴一样看着金栋崇,福建茶除了贡茶之外,甚少主动销往内地,除非是有行商主动上门求购。只因内地产茶的地方也极多,你跑去人家地头找饭吃不是找死么?况且运往内地的车马费绝对会比海贸的运费要高数倍,还要打点当地官府,否则你就等着赔钱吧。
得罪郑氏,断了福建茶最大的海外销路,看来金家这位还真是不知道死字怎么写。但魏承敄和易呈鉴都没想过提醒金栋崇,两个老奸巨猾的人正好都在想同一件事,那就是如何能今晚少捐纳一些,但又能面上过得去。正巧来了这么个棒槌,让他冲前面看看郑大公子会如何收拾他,也好提前有个准备。
哨船渐渐靠龙须号近了,三人抬起头仰望巨大的龙须号船身,都忍不住发出一阵阵惊叹声。
“老夫活了半辈子,万历朝的时候也见过不少泰西夷船,都没有一艘能有这般大的。”易呈鉴惊叹道。
“是啊,听祖爷爷说过,当年三宝太监下南洋时,那大宝船有多么大,想来也和这艘船差不多了吧。”魏承敄呆呆的看着龙须号道。
哨船上的明军把总哈哈笑道:“这艘船虽大,始终是夷船,哪能有咱们的宝船大?咱们大公子说了,今后咱们要造比这更大的船来,重振我大明的海上威风!”
魏承敄连忙擦汗道:“是、是,总爷说得是。”顿了顿,魏承敄讨好的口吻道:“听闻这艘船便是郑大公子一个人夺下的?”
那把总笑了笑大声道:“正是,那场大败红夷的海战中,我有个拜把子的兄弟正好当时跟着郑公子冲阵,我那兄弟说,当时他跟着郑二爷冲上船来时,只见郑公子一个人好似天上神将一般站在甲板上,四周都是被他杀死的夷兵夷将,总有上百人之多。郑公子还制住了统领这艘船的夷人大将,那夷人大将是个怂包,为了保命,便命手下人都投降了,于是便夺了这条船过来。”
魏承敄当下大声赞道:“郑公子果然是少年英雄啊……”当下赞美之词不绝于耳,总算把刚才的失言遮掩了过去。一旁金栋崇却擦了擦汗水,心头暗念道:“不管你郑冲多凶,我都不怕你!”
船上扔下吊篮来,那把总笑道:“这是平素咱们吊运货物粮食上船的吊篮,今晚是在海中锚泊,未曾靠岸放下舷梯,委屈三位坐这个了。”
三人哪能有什么异议?中易呈鉴年长,便先上了吊篮,魏承敄紧随其后。
坐上吊篮后,上面的水军大声吆喝着盘动绞索,将吊篮拉起,到了甲板上后,魏承敄只觉得眼前豁然开朗起来。只见得这龙须号宽大的甲板上已经聚集了百十人,桅杆之上满是盏盏鲸油风灯,将甲板照得通亮,星星点点的不下数百盏,不愧是富甲一方的郑氏,出手果然不同凡响。
在看船舷两边安排了数十条横桌,却不安排在中央而是都靠着两边布置,其上各种美味佳肴、水果点心都安排满了,众人都是站着随意走动,只见不时有人去那桌上随意拿吃食,这种晚宴魏承敄还是头一次见到。
迎面上来两人,接住易呈鉴、魏承敄、金栋崇三人,三人急忙出示了请柬后,那两人满脸堆欢道:“小人殷贤、吴侈,公子爷手下管事,给三位老板见礼,今晚乃是效仿泰西的自助餐晚宴,三位老板可先随意在桌上取用,桌下有盘子碗筷,想吃什么自家随意,也都管够,但咱们公子说了,随意取用可以,但不能浪费,取了便要吃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