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心吧,没事的!”
风雨笑著宽慰道。他知道蒙璇在担心什么,自从他把秋里调到高唐任总督之后,几乎所有的人都以为秋里失宠,这两个多年的好友已经闹翻了。事实却并非如此,虽然风雨削了秋里的兵权,有对秋里不肯西征印月的恼怒,以及为了李中慧留守凉城的考虑,但是更多的还是为了确保高唐的这个重要的战略基地。毕竟大军西征之初,高唐乃是整个远征军的退路和补给要津,需要北挡呼兰,南方印月,同样至关重要,所以任命秋里担当高唐总督一职,绝非对秋里的猜忌,恰恰是对他的信任。
风雨并不相信秋里会反叛,事实上就算要反叛,现在也绝对不是什么好时候。如今秋风军在李中慧的手中,而随著三国被风雨军所控制,高唐的大批人马也纷纷被抽调到印月战场,剩下的军队还要提防北方呼兰的窥视,而且高唐的行政更多的还是依赖宗喀活佛的威望,风雨相信秋里还不至于愚蠢到现在发动兵变。
所以魏廖在密涵中所提到的“小心高唐有变”绝对不是指秋里,肯定是指高唐的当地头人或者武林人士的突袭,只是为了保密,按照规定重要的事情将由信使口诉,偏偏那信使半路遇到危险,见到风雨之后就一命呜呼了,终究没有把事情说出来。虽然事情有些麻烦,不过风雨却一点都不见担忧的神色。
风雨进入萨迦时受到了非常热烈的欢迎,各地的头人和城内的百姓纷纷聚合在一起,夹道迎接。这些百姓中有当地的居民,也有为了融合与高唐的关系而特意从凉州迁居来得圣龙人。虽然战争促使了大批战士的阵亡,平添了无数家庭的哀愁,但是由于对印月作战的胜利,一方面极大的鼓舞了士气民心,另一方面从印月那里得来的战利品,这些时日也源源不断的运送过来,不少男儿立功疆场,获得了令人羡慕的荣誉、地位和财富,连带著家人也能够扬眉吐气,这一切实实在在的利益,都使得高唐乃至凉州的百姓们心中的欢悦压过了那些失去亲人的孤儿寡母的哀伤。
“属下高唐总督秋里参见风侯!”
“宗喀恭贺风侯扫荡群魔,功高盖世!”
在欢迎的人群中,当先的两人分别是秋里和宗喀,其后分别是秋里的助手费全和三名红衣喇嘛,在后面则依次是喇嘛教地位稍低的喇嘛和地方的土司头人,再后面则是热情的民众。对印月的征战,使得风雨在军中和民间的声望达到了一个高点。风雨虽然预见到了征战印月会获得巨大成功,但是能够得到如此的辉煌,却也是他所料未及的。
一方面是对神州越演越烈的内战的厌倦、不满和恐惧,另一方面则是风雨从印月源源不断运回的各种艺术品、奇珍异宝和巨大财富给民众所带来的强烈震撼感,极大的挑起了民众对远征万里建功立业的渴望和国家自强兴盛的觉悟以及民族的荣誉感,从而使得百姓对风雨的返回表现出了一种疯狂的热情——
在这方面,风雨倒并不想为自己掠夺什么,他所追逐的是权力以及前所未有的功绩,而不是什么财富,财富可以用作达到掌握大权的一种手段,也仅仅是在这个意义上,他才对财富予以了一定程度的重视。但是他非常慷慨的让自己的部下发了财,这种纵容和放任的态度虽然不主动但是却很明显;他也不忘把战争的战利品让圣龙朝廷的大员和藩镇们分享,以建立好的人缘;同时这些财富更用来建设风雨军统辖范围内的民政,以确保那些支持他的民众们获得利益。
总之,越是朝东走,沿途自发起来欢呼的百姓就越多,只有在圣太宗时期方才出现过的那种“从来幽并客,皆向沙场老”的战争热情再次在风雨统治下的土地上展现开来,而这种朝气勃勃的尚武精神注定将洗涤去旧日帝国的陈腐。即使是象宗喀这样的宗教领袖,原本完全可以在城内迎接风雨的,如今也亲自出现在城外的人群中。
虽然风雨一上来对于这样的过度热情有些不安,对于秋里这样的老朋友居然也称呼自己为“风侯”感到有些不习惯,但是很快就被民众和将士们的狂热所感染,面带微笑著向将士和民众挥手,乘机进一步巩固自己的权势。
“秋里,你说说看现在的局势吧!”
风雨下榻之后,立刻召见了秋里单独会谈。
秋里早有准备,当下点了点头说道:
“启禀风侯,这些时日神州的局势变化非常大。首先是庞勋的乱军击败了朝廷高战大元帅的军队,并且乘势占领了圣京,目前此人在圣京称帝,国号为‘大武’……”
“圣京被庞勋占领?”
风雨吃了一惊,由于这两天他急忙赶路,并没有获取凉城的情报,所以对这件事情还是第一次听到,不由非常震动,立刻意识到神州的局势比自己想像的严重。
秋里非常理解风雨的感受,圣京这座名城历时数百年,没有在外寇的铁骑下沦陷,没有在藩镇和叛将的阴谋下沦陷,如今却被一群衣衫褴褛的流寇给攻了下来,秋里在一开始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也同样感到难以置信。于是赶紧解释道:
“最近武林中出现了一个首领化名为‘西门’的组织,非常诡异,先是买通宦官成功的调开了辅政王,行刺了高战元帅,致使朝廷的大军在中原会战中几乎全军覆没,并丢失了重镇韩陵;后来又联合中原的草莽人物,帮助庞勋顺利进军圣京;最后还成功策反圣京的守城官,攻陷了圣京城。高战老元帅壮烈殉国,卓不凡将军也身负重伤!”
“什么,那静雯怎样了?”
风雨皱眉问道。说起来好笑,算来卓静雯还是风雨军的创始元老,更是近卫军的第一任统帅,在圣京的时候也帮了风雨不小的忙,所以风雨很不希望听到这个老朋友有什么意外的消息。
“她……嘿嘿!”
秋里神色有些古怪的说道:
“她和卓将军都被士兵们护送到了锦州,只是……只是近来听闻好像要和目前正在鄂州指挥作战的辅政王成婚了!”
风雨也是微微一愣。这倒也不难理解,目前兵荒马乱的,谁手里拥有军队谁就是天下老子第一。纵观目前的战局,萧剑秋最大的两个支持者公孙家族和令狐家族在这场内战中都损失惨重;而相对保存了实力的皇甫嵩和燕南天一个是国丈,一个是皇帝的师傅,虽然在如今危难关头,尚不至于和他为敌,但是要化干戈为玉帛,却也很难;风雨又带兵远征印月去了,再说就算想联姻也没有女眷啊;那么和拥有兵权的中央派联姻,无疑是巩固他自身权力的最好途径了。
平心而论,萧剑秋文武全才,又出身高贵,连风雨也非常佩服此人,只是一想到那个根本坐不住、活象一个野小子的卓大小姐,以后就要成为原本应该端庄娴熟、雍容华贵的王妃,风雨实在无法把这两者联系起来,看见秋里也是一脸的古怪,自然是英雄所见略同,两人都同时忍不住大笑了起来。
过了好久,风雨这才一手捂著肚子,一手拍著秋里的肩膀,要他言归正传。不过这一来,倒也让两人原本存在的隔阂消去了不少。
只听秋里继续说道:
“现在皇甫嵩这个老狐狸,已经把皇上迎到了巴蜀;辅政王则留在鄂州,在傅中舒的辅助下,和在江南的令狐潮、西面的皇甫嵩遥相呼应,勉强稳住战局;卓不凡退到锦州之后,由于伤势恶化,目前那边的部队都由林仁山在统一指挥;至于公孙家族和燕南天动向暧昧。”
风雨点了点头,看来那个没用的皇帝又象上次呼兰人入侵那样,自个儿溜之大吉了;萧剑秋也是老路子,留在了他的根本重地鄂州,简直就是历史的重演。只是,这一次圣龙帝国还能够象上次那样幸运吗?想到这里,风雨皱眉问道:
“那么呼兰等国的反应和庞勋的动向呢?”
“呼兰陈兵关外,但是却按兵不动,不知道想干什么!麦坚忙著扩展商业实力,虽然有舰队出现在沿海的城市,但是令狐潮根本不敢来硬的,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倒也没有太大的冲突,只是让麦坚人在沿海城市占了一些便宜而已。只有安宇人最可恨,乘我朝混乱之际,沿著海岸到处烧杀抢掠,据说还一度差点杀到了建业,令狐潮这个老混蛋根本不敢阻挡,只苦了东南的百姓,许多家园被毁,许多女子惨遭蹂躏!”
“哼!”
风雨重重的拍了一下桌子,安宇人有史以来就是圣龙的死敌,这个蛮夷之邦在一开始恭恭敬敬的来圣龙学习,圣龙作为一个泱泱大邦,自然是表现得非常宽厚。没想到这帮杂种学到圣龙先进的知识之后,就处心积虑的窥视中原富饶的土地,每过一段时日只要圣龙一有衰弱的迹象,就会来侵犯圣龙的海疆,虽然每次都被圣龙的军民打退,却贼性不改,犹如那嗡嗡叫的蚊子,实在讨厌。偏偏圣龙还就是那么一帮软骨头的走狗,老是高唱著两国是一衣带水的邻邦,应该世代友好,真是厚颜无耻,奴相十足。
不过风雨立刻按捺住了自己的怒火,毕竟现在不是生气的时候,只是暗下决心,终有一天要为圣龙百姓讨回这笔血债!当下却不动声色的问道:
“那么庞勋他在做什么?”
秋里回答道:
“庞勋在圣京称帝之后,立刻派出三路大军,一路大军镇守韩陵,一路大军威逼鄂州,还有一路大军则杀向锦州,在他大军的威吓之下,许多藩镇都表示臣服,象我们凉州,还有燕字世家、公孙世家,甚至是皇甫世家和令狐世家,据说也都纷纷派人前去联络谈判。与此同时,他在京城内大肆抓捕豪门贵族,查抄了几乎所有的富商店号,将许多贵族豪强斩首示众,倒也是大快人心!”
“什么?哈,哈哈,哈哈哈!”
风雨一愣之后,突然大笑了起来,连眼泪也掉了出来。
“怎么了?”
秋里一愣,不知道自己说错了什么。
风雨冷笑著道:
“原本还以为那个庞勋是一代英雄,哪知道却不过是一个鼠目寸光的蠢才罢了。他即已经夺取了圣京,就应该借助目前战无不胜、所向披靡的声势,巩固自己的权力,并且以宽仁来笼络人心,善待那些圣京豪强贵族,慑服地方豪强。要知道,根据圣龙的祖制,地方藩镇都要派出家眷留在圣京,以作节制,所以这些留在圣京的豪强贵族正好可以被用来拉拢和牵制地方豪强,最好还应该立个皇室傀儡,自己幕后操纵,而保留圣龙的国号,也好绝了那些豪强反对他的大义名分。哪里能象他这样,只图这一时的痛快,却等于是把天下豪强推到了势不两立的对面去。
还有,用兵向来应该集中,要么就集中一路攻打鄂州,然后以强大的军威压住胆小如鼠的令狐潮,则江南可定,圣京也就没有了粮草之患;要么就大军云集锦州,乘我不在威逼风雨军至少保持中立,打开通往巴蜀的道路,逼迫皇甫嵩做出是否交出皇帝的选择,交出则圣龙帝国将群龙无首,复国艰难;不交则师出有名,直捣黄龙,消灭皇甫家族,杀鸡儆猴!无论那一条,都可以至少迫使四大家族中的一家屈服,从而达到慑服天下人的效应,则天下平定指日可待了。
而现在呢,他四面出击,却兵力分散,终究四面无功,圣京再坚固也不过是一座孤城,一旦天下豪强终于从庞勋这段时日战无不胜的强大军威的阴影中恢复过来,四面合围之下,犹如瓮中捉鳖,庞勋死期到矣!”
风雨的这番话,听得秋里呆了半响,方才点头慑服,虽然他也想过这些问题,但远远没有风雨看得如此深远,不能不令人佩服。于是试探著问道:
“那么我们……”
风雨淡然一笑道:
“原本我还想看一看的,不过庞勋既然自找死路,就不能怪我推波助澜了!”
说著风雨突然想起了一件事情,说道:
“血衣卫向我禀告,小心高唐有变,你怎么看?”
秋里吓了一跳,急忙道:
“这几天,我得到费全的禀告,查明确实有一些地方的土司头人欲图不轨,我已经派人严密监视起来了,若风侯同意随时都可以动手。”
风雨听到费全这个名字,不由回想起昔日凉、夏会战时,正是他提出了夺马之计,如今看来又被秋里重要,倒也有些能耐,改天应该见一见。一边想著,一边却对秋里笑著摇了摇头,说道:
“这件事情,既然他们想闹,就帮他们闹闹大吧!不谈这些了,怎么样,高唐总督大人,愿不愿意离开这高唐,和我一起去逐鹿神州?”
说著,向秋里伸出了双手。秋里被风雨的跳跃式思维给搞混头了,呆了一呆,这才迅即伸出手来,笑著道:
“如此热闹的事情,怎么可以少得了我?天下美女可正等著我呢!”
说罢,两人放声大笑,仿佛回到了少年时的亲密。<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