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不到?”
原本只是随便听来的李逸如,突然心中一惊,挥手止住了战车,双眼冷冷地注视着正在滔滔不绝讲解着的官员。
“是,看……看不到!”
韦朗达惊疑不定地窥视着李逸如的脸色,不知道自己究竟哪里说错了。
“哼!”
李逸如却在此刻,冷哼了一声。
看不见里面的动静,这句话让久经征战的年轻统帅,第一反应便是那里将成为绝佳的伏击之所,这个念头,让他开始犹豫起自己是否应该继续前行。
“怎么,征服了印月半岛的总督大人,会害怕一座宫殿吗?”
就在这个时候,一道十分悦耳的声音传来,声音发自阿育王身旁的一辆马车。
马车上,一个少妇探出了头,掀开了蒙在脸上的轻纱,露出了她的容颜。
弯如皎月的眉毛下,是一双清澈无邪的眼睛;小巧的鼻子下面,是一张令人无限怜爱的小嘴;瓜子脸蛋说不出的秀丽、眉宇之间荡漾着春意、双眸之中放射着诱惑;天使和魔鬼、纯洁和风骚,在这里是如此完美的结合。
美丽,这是一种震撼人心的美丽,一种让人心跳、让人甘愿赴汤蹈火的美丽。
仅仅只是惊鸿一瞥,然而少妇倾国倾城的美丽,的确有着让人无法抵御、甚至停止呼吸的魅力。
这一刻,李逸如终于相信,这个世界上,的确有那种可以让帝王将相们宁愿不要江山,也要博取佳人一笑的容颜。
打量着这架之前根本就没有被自己放在眼里的马车,以及马车上如此艳丽的少妇,李逸如感觉到了自己剧烈的心跳。
圣龙历七六一年十二月。
蓝天,白云,青山,绿水。
正当李逸如做客阿育王的宫殿之际,日河北岸圣龙军占领区官道两旁各自忙碌的印月人,则以好奇的目光,注视着一支头缠白布的军队,护卫着一行浩荡车队逶迤东行。
这样的武装力量,居然通行于印月平原,在最近几年的时间里,可以说是非常少见的稀奇事。
从圣龙历七五五年在一代名将风雨的指挥下,圣龙人第一次踏上印月半岛的土地,历经风雨、李逸如两位名将的征战直到如今,七年的时间,让圣龙远征军在印月半岛的势力越来越稳固。
“圣龙帝国和它的盟友,可以得到利比恒方河邦和比哈尔邦,以及目前对孟迦邦所拥有的领土;旁遮普邦独立,由锡克教自治,风雨军不得驻扎;中央邦在日河以北,包括居萨罗城在内的区域,列入无军事化地区,阿育王朝的军队不得驻扎其中。
“同时,阿育王朝其他的领土,则在同其他各国的协议中被瓜分:南哥鲁邦和西哥鲁邦划归大食帝国;北哥鲁邦和喜马凯尔邦划归大陆公国联盟;东哥鲁邦由当地的王公独立建国,作为同阿育王朝的缓冲地带;阿育王朝南面的三个邦,则划归到南印月王朝联盟的版图中。”
这便是当年风雨所取得的伟大胜利,同时也是阿育王朝衰败的开始,而且在之后李逸如的统帅下,圣龙人更是又取得了一系列伟大的胜利,拥有了更辽阔的土地,和进一步加强的特权。
阿育王朝的军队早已经名存实亡,沦为了唯远征军之命是从的走狗,而圣龙人的足迹,更是可以肆无忌惮地,进出已经严重缩水的阿育王朝领土。
在这样的情况下,阿育王朝早就不再是值得一提的对手;麦坚人虽然曾经几度交锋,最终却出于大国战略的全盘考虑,转而一心巩固起印月半岛南方的势力范围,和雄踞印月半岛北方的圣龙远征军,保持着默契的距离。
至于其他诸如大食帝国、大陆诸公国等觊觎印月半岛的力量,在面对由风雨执掌了朝政、而日渐强盛起来的圣龙帝国,也纷纷驻足观望,不敢轻易挑衅。
于是,非常讽刺的一幕出现了,正是由于成为了圣龙人的禁脔,印月平原的中北部,反而成为了远离战火的乐园,没有了往日百国争锋的战乱,也不必担心大食帝国为首的穆斯林力量的入侵,和阿育王朝最强盛时期相比,最明显的变化,恐怕也只是圣龙远征军制定的秩序,取代了阿育王制定的规则而已。
这里的印月人,的确已经很久没有看见,除了圣龙远征军和效忠于远征军、帮助圣龙人管理地方的王公卫队之外,其他稍具规模的军队了。
“辛娜,如今的圣龙帝国,恐怕正是冰雪连天、寒风凛冽吧,哪有咱们这里温暖如春,你又何苦千里迢迢前去?”
轻蔑地扫视了一眼这些印月的平民,阿克拉以十分不满的嘲讽口吻,对着车厢内的美人说道。
虽然是由于成为了风雨军的盟友,锡克教方才取得了旁遮普邦的自治,但是在阿克拉看来,圣龙人能够在印月半岛取得今天的成功,完全由于阿育王朝太过于无能,麦坚人背信弃义,大食帝国和大陆诸公国太过于怯懦,被风雨军虚张声势的气焰所吓倒,否则,印月半岛绝对不可能是今天的格局。
“阿克拉,你知道吗?圣龙帝国的幅员有多辽阔?北方和中原固然已经是腊月寒冬,但是岭南等地的气候,却和这里的中北部相差无几!这样的强国,是不能够轻易得罪的,至少现在的锡克教,就根本没有这样的力量!”
眺望着帘布外宁静的大地,辛娜悠悠地叹了一口气。
阿克拉的观点,恐怕也代表着很多年轻的锡克教徒的想法。
由于锡克教从一开始就和风雨结盟,因此他们根本没有亲身体会到圣龙人强大的战斗力,而阿育王朝军队不堪一击的表现,和圣龙远征军中僧兵、奴兵等杂牌部队,在胜利之后放纵无序的行为,让在这场印月格局大震荡中,深深获益的众多锡克教徒们,有了一种对方不过尔尔的错觉。
于是,主张建立自己独立的国家,甚至认为应该以此为基础发动圣战,将邪恶的喇嘛教赶回圣龙,让真主的福音传遍整个印月半岛,诸如此类不满于仅仅旁遮普邦隶属于阿育王朝自治现状的情绪,已经越来越激烈地扩散出来。
这种高估自己和低估敌人下的急功近利,太危险了!
辛娜为此忧心忡忡。
“没有这样的力量?哼,别忘了大食帝国和大陆诸公国就在我们的身旁,而圣龙帝国再强大,却距离我们很遥远,尤其是如今,圣龙远征军正在忙着享受他们胜利的成果,在印月半岛的各个地区耀武扬威,根本无暇西顾,这样的机会如果我们不利用,那还要等到什么时候,才能够建立我们锡克教自己的国家?”可惜,阿克拉却半点都没有理解辛娜的想法,冷笑着反驳。
“哈哈,阿克拉,你不要这么激动,大家都是自己人、自己人!”
打圆场的,是走在车外另一边一个又瘦又高的黑袍人,虽说是在劝解,但是语气中却明显带着看好戏的幸灾乐祸。
“哼,商羯罗,你不是要去大陆诸公国吗?为何昨天没有和大陆诸公国的商旅一起北上,却还要赖在这里!”
辛娜没好气地说道。
眼前这个名叫商羯罗的人,乃是锡克教的财务总管,和大食帝国走得很近,因此和亲圣龙的辛格兄妹关系并不好。
最近,商羯罗刻意迎合阿克拉等年轻锡克教徒的激进观点,而且还似乎得到了大长老古鲁的默许和暗中支持,让哥哥辛格十分不安,如今声称前往大陆诸公国有公干,却紧紧相随在自己身边,更让辛娜隐隐中感到某种阴谋的气息。
“呵呵,老夫昨天原本也想就此北上,只是根据那些商旅说,呼兰帝国一些年轻的将领不满宰相塔塔库尔执政,发动了兵变,战争因此波及到了大陆诸公国。
“如今以北面霜月王国为首的十多个国家,主张支持呼兰大可汗,而其余的国家则追随南面太阳汗国,主张乘机将呼兰人的势力驱逐出去,形势可谓剑拔弩张,眼下不少商旅都纷纷来大食帝国和印月半岛避难,辛娜你难道就忍心赶老夫卷入那是非之地吗?”黑袍人毫不在意辛娜的语气,阴阴地笑道。
“嘻嘻,辛娜还以为,商羯罗大人为了锡克教的事业,早已经将生死置之度外了!”辛娜冷笑着嘲讽道,心中却暗自惊讶。
四年前,呼兰大国师张仲坚兵败中原之后,威望无以复加、几乎一手掌控圣龙帝国的风雨,没有乘胜追击,而是选择了休养生息。
原本以为,失败后会全力以赴、挽救自己权位的张仲坚,也出人意料的交出兵权,不知所踪,于是出现了南方的圣龙帝国由风雨执政,而北方的呼兰帝国却由草原大贵族塔塔库尔辅佐君权的现象。
圣龙和呼兰这一南一北两个数百年积怨的宿敌之间,产生了难得一见的和平。
恐怕这个世界上,没有人会认为这种和平会持续多久,毕竟人类的历史,原本就是由战争与和平交替而行的,更何况北方游牧民族向往中原的繁华,是一种深入骨髓的渴望,就如同飞蛾一般,无法改变扑火的习性。
然而,恐怕没有人会预料到,战火的再次燃烧,竟不是两国之间,而是在更需要调整元气的呼兰帝国内部。
这纯粹是一次呼兰帝国内部的事务?还是风雨即将展开行动的预兆?
辛娜开始沉思。
“为了圣教,商羯罗自然是赴汤蹈火在所不辞!不过,如今锡克教建国大业尚未完成,老夫怎么也得熬着啊!”这时,却听见商羯罗淡淡地说道,“这次商羯罗虽然暂时没去成大陆诸公国,但是却探出了一些重要的消息——呼兰人之所以敢在国力大损后还搞窝里斗,最主要的一点,还是因为最近圣龙对呼兰人的压力大大减轻。
“嘿嘿,这些时日以来,风雨表面上休养生息与世无争,无论对北面的呼兰帝国,还是南面的交趾,以及西面的印月半岛都不闻不问。
“对东面的安宇也采取安抚的策略,实则却是很不满当年麦坚趁呼兰人入侵之际,抢占了许多港口,因此派出众多商团,大肆收购木材等造船的材料,大力建造舰队,宣称是要解决东面的海寇,哼哼,实际上究竟想干什么,想必谁都清楚,看来短期内是不可能有余暇来顾及其他的问题了!”
“太好了!只要圣龙人不来注意印月半岛的事情,那么我们建国就更有把握了!”阿克拉不由高兴得叫道。
相对于其他的锡克教徒,阿克拉还是比较清楚圣龙人的厉害,若是能够避开圣龙远征军的干涉,那自然是再好不过的事情。
“风雨的谋略,岂是那么容易让人看透?而且即便如此,那又怎样?锡克教建国,势必打乱了整个印月半岛的格局,圣龙人不可能不过问,到时只要圣龙远征军压境,旁遮普邦好不容易获得的自治,还如何维持?”辛娜沉声说道。
虽然并不指望能够说服别有用心的商羯罗,辛娜的心中却还是很希望让明显受到教唆、被情绪蒙蔽了双眼的阿克拉清醒过来,认清眼下强弱分明的现实。
“呵呵,这有什么好担忧的?到时候,只要辛娜你出面,想必圣龙人会默认既成的事实吧!
“毕竟咱们锡克教和圣龙人合作得不错,旁遮普邦是否建国,也并不影响圣龙远征军的势力范围,而你和圣龙帝国的宰相交情又那么好,这次居然不辞辛苦,千里迢迢前去圣龙帝国巩固双方的友谊,连商羯罗看了也十分感动!”商羯罗冷笑着,不怀好意地挑拨道。
“哼,就怕有些人只顾着去会心上人,根本忘记了锡克教的大业!”
果然,车外随即传来了阿克拉酸溜溜的声音。
“不要胡说!此次我完全是代表锡克教和旁遮普邦,前去庆贺圣龙帝国宰相的寿诞,阿克拉,你……你莫要胡搅蛮缠!”
娇嗔声中,辛娜的脸上,却不自禁地浮现两片红晕。
真的只是想去见风雨吗?
这是一个让辛娜无法回答的问题。
感觉上,辛娜一直都认为自己和风雨,那位改变了印月半岛的未来,如今更是主宰着圣龙帝国大权的年轻人,就仿佛云和风一般,一旦相逢,便注定了涟漪荡起,吹乱了自己的心,却终究挽不住那乱心的人。
这些年,虽然远在千里之外,辛娜一直都在关注着圣龙帝国,或者更确切的说,关注着那个年轻人的一切。
当听说风雨被呼兰人打得大败的时候,辛娜只觉得自己的心,就仿佛被重重地揪住了一般,整日里恍惚失神,魂不附体,直到风雨终于击退了呼兰人的消息传来,方才又安定了下来。
之后,风雨众望所归,得以重新出任帝国宰相,文治武功安邦定国,圣龙国力在这两年蒸蒸日上,并开始和因为内乱、战败而衰弱的呼兰帝国,争夺起大陆诸公国。
每当这类消息传来,每次都让少女感到心跳的欣喜——不为别的,只是单纯为了听到那个人平安南不过,这一次,自己是代表锡克教前往圣龙帝国,祝贺风雨的三十寿诞,肩负着巩固和圣龙帝国盟友关系的重任。
辛娜暗暗地说服自己。<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