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黍面对梁骁露骨敌意,仍然镇定自若,暗中提运真气、扣指掐诀。
“如果梁道友一心要在瀛洲会这等仙家盛事上兴起刀兵,赵某大可奉陪。”
此言一出,梁骁眉头轻抬,他身后凶兽穷奇好似也感受到主人战意,四足站起展翅咆哮,瀛洲岛上顿时吼声回荡、神风激扬。
赵黍与梁骁都是华胥国当代青年才俊,而且在各自道路上也都有所成就,并非那等修为浅薄、事业未成的馆廨生,属于两家馆廨的中坚栋梁。
他们此刻针锋相对,在很多人的预料之中。怀英馆与崇玄馆历来不对付,这里面除了有怀英馆首座张端景与梁国师的诸多驳斥,也暗藏了国主利用怀英馆来平衡崇玄馆的用意。
尤其是赵黍近来地位的突飞猛进,更让围观众人心生猜想,认定他赵黍就是国主特地栽培,用来对付崇玄馆的一柄利刃。
此间不少人对于赵黍和梁骁的交手心怀期待,也许并非出于支持哪一方,就是单纯看热闹不嫌事大。
形势一触即发之际,天上忽然传来钟磬之声,一道五色光华与一团紫气卷云迅猛落下,将赵黍与梁骁二人隔开。
光华卷云看似暗藏极大威力,但是在各自巧妙施为下,使得对峙二人不由自主地让步退却,化解了一场兵戎相见。
众人抬头,就见有两道身影凌空而立,正是怀英馆首座张端景与崇玄馆首座梁韬。
张端景负手肃容,梁韬昂首捻须,两位华胥国仙宿耆老对视不语,没有赵黍与梁骁那样口舌争锋,可方圆气息凝滞不动,双方力量似乎都在无形中彼此拉锯抗衡。
在场修为稍高一些的人,都感觉到莫大危机正在酝酿。如果说赵黍与梁骁的交手是备受期待,那张端景和梁韬的斗法,则是在场众人避之唯恐不及的。
梁韬自不必说,公认的华胥第一人,可张端景也绝非易于之辈。前来赴会的江湖散修中,就有人亲眼见识过,张端景曾经斩杀了一条来自江河上游的铁背鼍龙。
当时张端景摆下玉符锁龙阵,将那铁背鼍龙困在浅滩之中,与之激斗一昼夜。双方打得地动山摇,连十数里外的城廓人烟都能听见金铁碰撞之声。
要知道,这等成了气候的大妖巨祟,往往法力极为强悍,兴风作浪、摇撼山川不足为奇,它们光是存在本身就是堪比天灾。
而且此等大妖巨祟通达世情人事,一旦遇上强敌,照样会施展出趋避逃遁的伎俩。想要将这等大妖巨祟一口气彻底斩杀,不光是要高深法力,也提前做好各种布置。
因此修为境界越是高深,越不会轻易出手。尤其是术法之道讲究生克制化,谁也不清楚对方还藏有多少后手,那种自以为能靠着高深修为硬压对方的莽夫,徒留笑柄不说,也是自寻死路。
凝滞寂静的氛围,让围观众人都感觉难以喘息,眼下这情形宛如满地干柴,只要一点火星,便能点燃滔天烈焰。
两位高人斗法足以毁坏瀛洲岛这片仙家福地,搞不好连蓬玄湖和远处的东胜都皆要受到波及。
“梁翁、张公,如此仙家盛会,不必剑拔弩张。”
此时就见国主站在一艘飞舟之上,素服披发的朱紫夫人在其身后御使法宝,飘然来到瀛洲岛上,一同御空而至的,还有另外四家馆廨首座。
国主平淡一言,化解了紧张形势,岛上众人纷纷向国主行礼,连那些东海炼气士也都躬身揖拜。
“不必如此。瀛洲会乃是为诸公而设,礼数从简。朕一介凡夫俗子,也想藉此盛会,求取几分仙缘。”
国主没有穿御用的柘黄袍,而是一身青衫文士打扮,只在腰间悬了一条玄黑绶带,上面绣有日月星三光之纹。赵黍看得出来,这条绶带本身就是不凡之物,诸般术法恐怕都难以伤及国主之身。
至于国主自称凡俗,想来也是自谦之语。哪怕赵黍看不透国主修为,但他师从朱紫夫人,再差也该有几分法力在身。何况身为一国之君,定然不会缺少护身保命的御劫之宝。
瀛洲会不是朝堂议政,反倒更接近文人墨客赏玩山水风光、饮酒赋诗的雅集,众人各寻空处席地而坐。
就见朱紫夫人捧来一个酒壶,国主言道:“这一壶‘酬仙玉醴’,乃是上一次瀛洲会结束后酿制,封存宫中地窖多年,正待今日。”
朱紫夫人轻拂衣袖,无数蝴蝶随袖摆扬动飞出,绚烂多姿,宛如落英缤纷。
众人惊叹之际,各色蝴蝶变成浅口杯盏,飞到赴会众人面前悬停不坠。随之壶中酒水飞出,如道道丝线般,精确落入上百枚杯盏之中,没有半点飞溅泼洒。
即便在场修士大多听说过朱紫夫人乃是国主之师,但这位华胥国第一女修究竟有多大本事,却谈不上人尽皆知。
而且相比起梁国师威名煊赫,朱紫夫人低调得多,她极少亲自出手,也不会仗着自己与国主的关系,公然插手朝政。
哪怕是都中卿贵往来羽衣阁,更多是借朱紫夫人的门路探听消息,或者是一些不方便公开在朝堂说的话,要经由朱紫夫人传递给国主。
赵黍捧起面前杯盏,他能看出这件器皿并非实有,是以气机凝现变化而成。
倒不如说,依玄门仙道立论之基,万物莫不由气化成,就连洞天仙府,也是构气凝精而成。
炼气初有小成之辈,能够布气于物,使得布帛如铁。而到了赵黍这等凝就玄珠的修为,五行真气显露于外,能结成护体仙衣,水火刀兵难侵。
至于像张端景那种成就胎仙的高人,五气结华盖,足可笼罩峰峦山岳,也能以五气凝成云台,托体腾空,飞天遁地无所拘束。
而像朱紫夫人这样,以真气化成蝴蝶、又转而凝为杯盏,与实物无异,不光需要高深修为,更要精巧入微的术法技艺。